青葱色的糕点四方形,半透明,尚带着丝丝缕缕寒气,咬一口,冰凉丝滑,香软爽口,酥软的绿豆糕里包裹着少许蜂蜜,丝丝缕缕扩散在唇齿之间,味道甜而不腻,凉而不冰,吃着很是解暑。
白泽一口咬掉狐狸指尖捏着的糕点,如一匹小狼般迅捷,临走前,不忘用舌头舔去那人手上的绿豆残渣,一脸心满意足。
“好吃。来,再喂一块儿。”
狐狸已经习惯了白泽轻浮暧昧的举动,只是淡淡一笑收回手,纵然做的一副云淡风轻貌,脸上飘起的一层薄薄红晕却难掩。
他一伸手,将一整盘糕点都推入白泽怀中,“都给你了。”
白泽望着那人烧起一层不明显的嫣红的耳垂,禁不住眉开眼笑,起身拢了拢狐狸肚子上快滑落的毯子,道:“留给你罢,我不爱吃甜的。”
狐狸一愣,双唇扁了扁,纤眉微挑成倒挂的新月。
刚刚是谁腆着脸求投喂的?
狐狸天生的一双桃花眼,清透如水,波光滟滟,纵使怒时也带笑,便作嗔态亦含情,一颦一笑里端的是姿态fēng_liú,无人能比。
此刻虽微带病态憔悴,却不减风华,反添了几分闲静雅隽。
白泽定定的望了那人去,心里竟不觉又是一沉沦,忍不住抬手,指尖轻拂上狐狸眼角一抹浅色嫣红。
“秀郎,你真好看。”
语气轻淡,尾音很快消失在了燥耳的蝉鸣声里。
狐狸却僵住身子,内心好像是风轻轻拂过的水面,倏然荡起了一圈圈儿涟漪。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白泽很快收回了手,只留下一小块汗渍,湿淋淋的黏在狐狸的眉梢,像一份无言的陪伴。
“那个……你腰还疼吗?要不要我再捏捏?”
狐狸摇摇头,道:“已经好多了。”
“那……那便好。”
沉默来的突然,像是一场毫无征兆的云雨,在两人之间激荡起一层薄薄水雾。
蝉声杳杳,聒噪的吵闹在耳畔。狐狸紧抿着唇,本来苍白的脸颊因热风而浮起一层胭脂色,衬着一双明亮动人的桃花儿眼,更显得十分艳丽妩媚。
肚子里的小家伙很合时宜的蹬了蹬小脚,像是刚刚睡醒,力道轻而绵软。
狐狸捂着肚子欠了欠身,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白泽心里一沉,倾身前去,眉心紧拧起来,“秀郎?”
“不碍事……他……动了动……”
狐狸轻轻拍了拍白泽放到自己肩上的手背,虽是这样安慰着那人,脸色却慢慢白了下去,呼吸声也愈发沉重错乱。
白泽一见情况不好,立马拦腰横抱起狐狸,快步朝着卧房里去。
雪白的瓷盘落到地面,发出粉身碎骨的清脆声响。
狐狸这一胎怀的艰难而辛苦,绞痛来的十分频繁,常常是腹中的孩子只不过翻一个身,便能让那人翻来覆去疼上半个多时辰,严重时更甚,虽一直用各种希贵药材调理着,亦用上了许多灵丹仙草,却依旧不见什么起色。
故而那人眉头一皱,白泽便如此提心吊胆,其实并不是小题大做。
屋子外是炎炎烈夏,几面却有几分清冷,一股不明显的苦涩气味儿弥散在鼻尖,同窗纱里飘进来的栀子香混合着。
雪白的帐子斜斜落下一角,掩映着里面素容憔悴的人。
“秀郎……”
白泽看着狐狸疼的满是冷汗的额头,一颗心像是麻绳狠狠勒住,一呼一吸间难受的紧。
他紧紧攥着那人冰凉的手掌,涔涔汗水将掌心浸的湿滑黏腻。
狐狸用力咬着唇,颤抖的睫毛在苍白肌肤上投下一抹灰色阴翳,清俊的脸庞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着。
纤长的五指紧紧扣着腹部衣衫,将那青碧色绸缎揉的褶皱不堪,狐狸堪堪咽下一声低吟,望着白泽的眼睛里凝了一抹淡淡水光,目光如雨洗过的料峭青山,孱弱里透出一股子风霜摧不折的韧劲儿。
“白泽,过会儿就好了,你别担心。”
虚弱的声音仿佛雪中奄奄白梅,凌寒未败。
狐狸容色已经恢复如常,只一双暗暗扣在床沿的手用着力,青筋一道道掩在手背下,更衬得一双玉手苍白如瓷。
“我不担心。”
白泽鼓励似的捏了捏那冰凉指尖,殊不知颤抖的厉害的,却是自己的手。
如今就已经这样难熬,到了生产之日,这人又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白泽不敢想,他恨不得由自己来代替狐狸承受这些,也好过就这样看着那人如一株凋零的花朵,被狠狠碾碎揉烂在尘埃里。
他不忍。
“白泽?”
听到狐狸低声唤着自己,白泽立刻收敛心绪,俯身靠近那人脸颊边,“我在这。”
狐狸抬眼望着那人,脸色尚青白如纸,漂亮的眸子却弯了弯,轻声道:“白泽,你陪我说说话罢,说什么都行……”
“最好是能催眠的那种……”
他是真的太难受,肚子里疼,牵的胸口亦作呕,好像死命跑了几百里路又猛然停下,刹那腿脚酸软成泥,浑身没有一处是舒坦的,真想就这么一睡不醒了去。
白泽不是个健谈的人,此刻听到狐狸这样说,反倒先愣了一愣,眼睛里有些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