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容躺在长平县郊外的军营小帐内,炉火燃得正旺。
郎中进入小帐,查看完伤势,诊脉之后,颇是意外地道:“公主……她有近三月的身孕?”
壮实、伴夏、伴冬听罢,几人齐齐一惊。
虎子一脸已知之状。
虎子道:“无论如何,你要设法保住她们母子平安。”
“这……”郎中支吾起来:“她的伤势极重,能不能保住性命尚且一说,草民……又怎能……”
虎子倏地抓住郎中的衣襟:“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保她们母子平安。你若做到,军师必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如若不然,哼!哼……”他露出一抹狠绝,他也是会杀人的,只不过要看杀的是什么人。
“从她脉象来瞧,受伤之前已然动了胎气,当时若安心养胎,许还能保住,现下身负重伤,能保住性命便已不易,草民只能尽力而为。”
因沐容身子损伤极重,郎中叮嘱需得好生调理,将保胎药与止血消炎治伤口的方子合到一处,又叮嘱一日六次地服食汤药。
能否保住胎儿,连郎中都没有把握,就算保住了,母亲受此重创,生下的孩子是否健康亦难说得紧。
梁宗卿与沐五郎等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成功攻下沧州城,双方损兵折将,死伤无数。待打开城门时,城中的一干北齐贵族已逃无踪影,留守城中的百姓站立街道两侧,引颈张望,数名在当地颇有声望的乡绅、富贾夹道欢迎,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百姓们竟比上回耶律岛攻下沧州还要欢喜。
第三日清晨,虎子得到消息,拔营前往沧州城与梁宗卿会合。
伴夏、伴冬随侍沐容,三人共乘一骑马车。梁宗卿挑了五千精兵于城中驻守,其余将士一律在城外待命、扎营。
马车内的沐容,一张脸苍白如纸,嘴唇皲裂,不过几日未见,整个人削瘦一大圈,哪里还是那日见面时的沐容,仿佛就余下半条命,双眸紧阖,一路过来,她始终处于深度昏迷中。
虎子挥手唤来自己府中的亲信随从,一声令下:“入城!”
虎子带着不足百人的队伍缓缓与南安城移去。
*
沧州城内,初春已至,万年青球、常青松,长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枝头笑傲的蔷薇花恣意绽放,杏花已开,桃花初放,渲染出百花盛开的模样,可到底北方的春天比南方更晚些,如何渲染终是少了阳春的朝气。
街道两侧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色彩各异,甚是喜庆,竟似要过节一般。
壮实飞野似地近了,俯身禀道:“大爷,呜呜……”话没说完,先稀哩哗啦地哭了起来,竟比死了亲爹老子还哭得伤心,呜咽道:“公主伤势太重,腹中的公子不知道还保不保得住……”
梁宗卿微微皱眉,这个孩子是他此生的第一个,第一个孩子总是让他欢喜,况他已近三十,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抑下心痛,“你要小心服侍。若是公主醒了,着人来报,需要什么,派人医馆取。”
他何尝不想与时时刻刻腻在一处,他是军师,攻下沧州城,还有事务要处理,接受降臣呈表、打理沧州城诸多事务,稍有不慎,就会给刚刚安定的沧州城带来一场风雨,经历过战争的百姓需要安抚,经历换主的臣子需要平安降顺晋国朝廷……
虽还有沐五郎,对于这位主将,他关注更多的是如何打胜仗,而不是如何打理好已经攻下的城池。
梁宗卿顾不得周遭有无数双眼睛,轻柔地吻上沐容的脸颊,眸子里掠过无限的柔情,仿佛是吻上最心爱的宝贝。当他的唇碰触到她冰凉的脸颊时,声音虽低,却自有一股犀厉:“公主体弱,你们身边侍候的人得多份心思,今晨天冷,也不知挡挡寒风,她如何受得。”
壮实一怔,忙道:“奴才下次会记住的。”
“若有下次,拿头来见!处处都要我提点,要你们何用?”梁宗卿之前还笑意浅浅,顿时就凝成寒冰,让人一望生惧。
沐容昏睡几天了,至今还没醒来的迹象。
梁宗卿抬手示意众人离去,长身而立,眸光停落在沐容身上,望了一阵,经不住黄豹的催促,方起步往主将房中移去。
伴夏、伴冬近来歇多醒少,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沐容。
伴夏道:“伴冬,你且睡会儿,今晚由我来照顾公主。”
伴冬轻声道:“那我去厢房歇会儿,有事唤一声。”
伴夏坐在榻前,看了眼昏迷的沐容,转身走到案前,倒了一盏茶水,刚喝了两口,越发困乏。屋外,一个灰袍人正拿着一支小竹筒,往里头吹了烟雾,静静地等着里面的伴夏睡去,不想壮实回了院子,灰袍人纵身一闪上了屋顶。
壮实是奉梁宗卿之命回来取东西,他这里翻看一下,那里寻一遍,甚至还打开了箱子翻找,不经意间,撞倒了旁边的烛台,而他竟未察觉,还在继续寻找,终于,在一个包袱里寻到了梁宗卿说的蓝布包包着的东西,他小心地启开,里面是一张牛皮图,他咧嘴笑道:“终于找到了!”裹好布包,转身出了屋子。
倒了烛台在他开门之时,被风一吹,火焰突高,跳跃之下点着了窗帘。
灰袍人正思量着要不要下去,只见不远处过来一列巡夜卫兵,这些卫兵一路走一路瞧。
“可恶!”灰袍人啐骂一句,纵身离去,看来只有这队巡夜卫兵离开,他才能下手了。
夜,很静。
沐容躺在榻上一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