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将眼睛翻成一双死鱼眼,愁道:“嘿,我倒是眼拙了,没看出你还是个伶牙俐齿的。”
秦望昭嗤笑一声:“可不是眼拙么。”
谢长安突然伸过头来,眨巴眨巴别有深意的看秦望昭,笑的别样阴险奸诈:“秦兄,你看这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咱们不如……”
于是一个时辰后,夜屏太守府邸的院墙外,两道黑影的悄无声息翻过院墙,飞速窜进了灌丛,只惊起夜里灌丛中躲藏的蛐蛐儿数只。
谢长安蹲在灌丛里还免不了废话连篇:“姓秦的,老子堂堂一个王爷,自从跟了你,三天两头的偷鸡摸狗,真愁人。”
秦望昭眯着眼从灌丛缝里望出去,看见不远处亮着灯火的纸糊窗上透出走动的人影,低声道:“你以为你有多高洁?不愿意?慢走不送。”
谢长安讽刺的哼一声,手贱的伸手搭住秦望昭腰眼,捻住一坨精肉那么一旋,怒道:“你把爷当什么人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爷是有原则的人,有始有终。”
谁知秦望昭身子剧烈的一抖,瞬间扣住谢长安作怪的手,借力飞快的往一旁撤了一步。谢长安扭头去看,发现那人紧咬着下唇一副破功的慌乱相,他呆了一瞬反应过来,恨不得就地打滚的放声狂笑顺便昭告天下,娘诶,姓秦的不怕刀砍不怕剑戳,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整个人强悍的如同一块铁板,他居然,怕痒!!!太逗了。
秦望昭沉着脸警告谢长安发疯看地点,扣着谢长安的腕子的左手陡然发力。谢长安赶忙闭上咧成一张弓似的嘴,垂下眼做老尼姑入定状,眼观鼻又鼻观心。
两人蛇一样游移在矮小的灌丛里,悄悄的往屋舍靠近,瞅准了无人路过的时机,攀上雕梁画栋一个倒翻上了屋顶。接下来就是久经沙场的谢长安万分擅长的翻瓦片,他手腕轻柔灵活,无声的将瓦片掀开一条缝,那巧劲使得,秦望昭一看就自叹弗如。
谢长安将眼睛贴上那条细细的缝,咕噜着眼珠子将房间里的人和物打量一遍。这是间书房,布置的简单素朴,里面有个执着张信纸模样的物件来回踱步的男人,正是那太守何奉余。不远的椅子上坐了两个提刀的护卫,其中一人趴在桌子上睡觉,另一人坐直了在说话。听得他说道:“大哥,那些狗官,简直是欺人太甚,居然如此明目张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看那西平王爷,像是个可靠之人,你看……”
何奉余满脸肃穆,摇头道:“不成,此人年纪轻轻,却心机深沉,且口风滴水不漏,我拿不定他会站在咱这边,这个再议吧。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也只能这样了,大哥,如今正是危机四伏,明日,你就不要出门了罢,祭奠事宜,我代你去。”
何奉余转身笑道:“不用,我要自己去。我有很多话,要和奉余说。”
谢长安和脸凑脸趴在一旁的秦望昭一对眼,出现了,明日可得跟牢这位不知名的太守大人。
☆、第 33 章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六月将近,芒种过后,夜屏城会迎来入霉后的一长段阴雨时期。今早天就灰蒙蒙的,黑压压的乌云沉极低,吐纳之间尽是绵延的水汽,预知着一场为期不短的霉雨近在眼前。到了辰时,果然飘起了纷纷细雨,织就一张巨幅幔帐遮住远望的眼帘,视野里尽是朦胧。
出街做小本买卖的百姓利索的搓拾了货品急匆匆的往回赶,只剩卖雨伞的老丈悠哉的坐在撑着伞盖的摊位下,叼着旱烟看众人行色匆匆。
距离闹市不算太远的官柳下,也坐了个岿然不动的,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低垂的脸侧,朝着街道的,只剩一个黑乎乎的头顶,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几乎分不清本色的脏旧道袍和细雨里轻摇的麻幡昭示这人是个算命的。挑着豆腐担或是推着小板车的摊贩疾奔着路过这里,扫上一两眼转眼走远了,只道算命的都神神叨叨。
细雨飘了一天,到了酉时,天色暗的两丈开外的景色都模糊不清了。县衙门口走出四人,不甚分明的视野里都能看清是清一色的素衣打扮,几人撑开伞步入雨中,朝着左手边的街道去了,分得出中间那人是何奉余。
直到四人消失在转角,那个死物一样坐了一天的算命人,才抬起头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露出一双清冷的招子,他站起来,飞快的追了上去。
何奉余四人一路疾走,出了大道,往西边的荒郊里去了。身后不近不远的雨幕里,跟了条悄无生息藏的极好的尾巴。四人弯弯绕绕的拐,踏过稀泥水坑,翻过半高土坡,最终停在了一处荒坟地里的木碑前。
本来是绵绵细雨,到了此时却势头猛增,简直称得上滂沱,强劲的雨势浇得人难以睁开眼。何奉余却合上伞,在那个墓碑前盘腿坐下,雨点砸在他身上,他毫不在意,轻声细语的说着些什么,随行而来的三人撑着油纸伞静静站在他身后一丈处。三刻之后,何奉余站起来,脸上都是轻松的笑意,他撑开伞,沿着原路走回。
谁也没注意到,土坡槐树后一杆身影鬼魅似的转出,一步跃上土坡,走近何奉余静坐的那个木碑,简陋的半拉木柱上,书:陈无隶夫妇之墓!
这蓝衣道袍的蒙面人端详一阵,提气一纵转瞬见消失在大雨夜色里。
这是梅子雨季里司空见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