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不必说。”
“不,我说”,莫隽汝转身,对花影重重中踏雪访梅的人群,对着浩浩江山无垠天下,字字掷地有声,“苍天为证”
他的声音激动难平:“苍天为证,我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堂堂正正一生一世!”
不是暧昧不清的将军与质子,亲王与依附者,而是他的伴侣,堂堂正正,一生一世。
莫隽汝走过刀丛锋锐的眼神,从容坐下。
手落,绿弦清亮如凤鸣,霎时撕破长空,婉转,缠绵缱绻倾诉衷肠,一为倾心的沉醉,一为沧落的沦亡。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感动了千古一代代痴心人的韵律,以柔软声线自绿绮荡漾而出,穿透皑皑城池,穿透万树繁华,穿透广袤荒野,昭告天下。
凤求凰!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曾为你唱起哀怨的越人歌,心悦君兮君不知,我们的爱,隔了千山万水,以致错认了你贴在心口不愿放弃的一缕情丝。
直到今天,我忽然发现,必须要说出那几个字,不论身后是万丈悬崖,不论前方所谓的天道人伦、万世唾弃,我说出来,不说出来,将是我此生永远的遗憾。
不吐不快。
天地无言,风沙寂寂停在城外,无声凝视着深陷梅影的两个少年,一样的美丽,一样的惊才绝艳,却偏偏,走了这样一条路。
游人也停下来,诧异看着他们。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莫隽汝的手停在弦上,而后缓缓抬起,停在半空,期待,踌躇
雪风拂过白衣少年华美的羽裳,横行无忌,他看来更瘦削,更苍白,更弱不禁风。始终沾染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悒,此时,只一瞬不瞬站着,甚至刻意避开莫隽汝的温柔,仿佛只是专注于楼下街面来往的人马。
时光翻转,盘旋,在此凝成一个结点,冻结了缱绻和思念,等待金戈铁马嘶鸣而来,等待岁月拉成线、磨成粉,在最荒芜的天涯生根、抽芽。
只是不知何时,开出九畹香花。
一个伸手,一个伫立,近在咫尺却永无交集,碎雪点点飘落,像是要将那追求与逃避的姿态凝结成——永恒。
最后,夏殒歌伸出手。
莫隽汝一颗忐忑霎时被甜蜜灌满,紧紧握住伸过来的手,颤声道:“殒歌,你是答应了么?”
夏殒歌的笑与泪点点粉碎,交融,说着最残忍的事实:“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
眼中竟是一点表情也无。
但是,离得极近的时候可以看到,他修长好看的睫羽,颤抖得厉害,或许,只是风太大罢了。
莫隽汝忽然明白过来,这不会是答应,而仅仅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梅花节粉妆玉琢的繁华,忽然就冷清到无与伦比,莫隽汝动了动嘴唇,再吐不出一个字。
终于,情难自禁,从后一把拥住夏殒歌:“你当我遇上你容易么,你当我爱上一个人容易么,你以为什么都那么容易么?”
抹了一把脸,竟全是泪水。
你以为,爱上一个人,这么容易么?
夏殒歌身体一僵,忽然低下头,一星晶莹光泽在睫羽上一闪即逝。
下一个动作,却是伸手,狠狠把环住自己的臂膀推开,歇斯底里大喊:“你总是自以为是,那我现在告诉你,不可能,你想的都不可能。”
无情,最是无情,又何须多情反被无情恼,让寸寸相思焚化成灰。
一转身,飞奔而出。
狂风肆虐,细碎稀疏的雪点顷刻化作巨大的雪片,铺天盖地,刺寒砭骨,吹过夏殒歌单薄的身子,他喉咙一酸,忍不住咳出声来,分明嗅到了喉间有腥甜上涌。
被爱,岂是那么容易?尤其是他。
翊国,或者整个天下,最不应该动情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人已经追上来。
真是不依不饶。
“莫隽汝,我的心情与遗憾,你根本不懂。”雪白衣袖拂过,一瓣血痕鲜活如蝶翼。
“你的痛苦无奈我都明白”,莫隽汝扳过他身子,直视他双眸,“可是你也喜欢我,不是么?”
夏殒歌抬眸,眼神冰冷沉默,透着说不出的意味。
莫隽汝乘机拉住他,一路飞奔往外:“除非你指天发誓,你从没喜欢过我,我就放手。”
夏殒歌低头,袖口暗绣的赤堇花冰冷流霜。
作者有话要说:注:“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全诗出自司马相如《凤求凰》“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出自王实甫《凤求凰·琴歌》“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出自苏轼《水调歌头》
☆、乱世烟花
灯月映辉,街头人潮涌动,衣香鬓影,无数烟花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