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或許吧。」
魚住老實地點頭。
「可是,我哭不出來。」
他並不是不哭,而是眼淚這東西就是不會隨著意志被擠出來。
魚住沒辦法哭泣。就像是被淚水給拋棄一樣,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哭過了。
「既然沒辦法哭,那就沒辦法了。」
自言自語的久留米開始探索口袋內部,可是裡頭沒有香菸。
「呃……久留米。」
「幹嘛?」
香菸應該是在外套的口袋裡吧?一沒有香菸,久留米就失去了冷靜沉著。
「你能不能再打我一次?」
「啥?」
魚住的表情非常認真。
「如果你再打我一次,說不定我就會哭。我的痛覺已經恢復了。」
「你在說什麼啊你!你不是最討厭暴力的嗎?」
「我是討厭,但如果是被久留米打的話,我就可以忍耐。」
「不是那種問題吧!我才不要咧!我明明就沒有生氣,為何非得揍你不可。」
而且,因為痛所以哭出來,根本就不能解決問題。
這點連久留米都知道,不知道的就只有魚住本人而已。
「別說這個了,香菸沒啦。」
「不會是抽光了吧?」
這麼說來,久留米在車站的吸菸區把最後一根菸給抽完之後,就把空的香菸盒扔掉了。
「嗯,沒錯。」
「要去買嗎?」
「不用,我有帶新的。」
久留米打開大小能裝入文件的尼龍背包,然後拿出香菸。他討厭皮革制的手提包。那種不但價格貴,而且還很重。
啪沙……久留米拿出香菸的時候,聽到了些許聲響。
這個聲音像是在呼喚久留米,使得久留米再度打開已經拉上拉錬的包包。
「啊啊!」
——是幸乃寄的明信片。
原來從收到的那天起,他從廁所回來後就一直把它放在包包裡面啊。
「什麼東西?」魚住問。
「明信片。你也有收到吧?是幸乃寄的。」
「沒有,我沒收到喔,因為她不知道我這間公寓的地址……我可以看嗎?」
「拿去吧。」
久留米遞出明信片。
魚住低頭看著明信片,看得十分仔細。
——原來,幸乃只有寄給自己啊。
久留米拆開香菸的封口時,胸口又再度痛了起來。
——明年的聖誕樹……化成幻影的幸乃的聖誕樹……
為了不妨礙魚住,久留米用微小的動作來點菸。魚住則像是要把明信片看穿一般,持續盯著明信片。
「久留米。」
魚住沒有移動身體,只用聲音呼喚。
「嗯。」
「久——」
魚住下一聲的呼喚,無法成為聲音。
接著是滴答滴答的聲音。
那是水滴落在明信片上的聲音。
久留米靜靜地吐出煙霧,同時看著魚住。
魚住將滲有墨水的明信片抱在自己懷裡,臉皺得像是嬰兒一樣。淚水從他的臉頰流向脖子,淌成好幾條。但他也不打算擦拭,肩頭一直在抽動。
「我也哭過了。」久留米說。
「久、久留……米,這邊、你、注意到、了嗎?」
「哪裡?」
魚住淚眼婆娑地轉過頭,用纖細的手指指著明信片的下方。
那裡有著很小的文字,不知道寫了些什麼。
「沒有……她寫了什麼?我在公司看到時,因為打擊很大,所以沒仔細看——借我看一下。」
久留米從魚住的手中拿回明信片,仔細地看那些小字。
好像是要藏起來所以才寫那麼小的,真的是非常、非常小的字。
真澄就拜託你了。
那是幸乃留下的另一項訊息。
「……我沒注意到……」
久留米喃喃自語,並把香菸放在菸灰缸上,用指尖輕輕撫摸那串文宇。
「幸乃她……」
魚住邊說邊用袖子擦眼淚。
「原來幸乃她……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
「我曾對幸乃說過……我有喜歡的人。」
魚住的聲音在顫抖,眼淚已經流到鎖骨處,停都停不下來。
「原來幸乃她……已經知道那個人是久留米了……為什麼……我、我明明沒有、告訴她說、我喜歡的人、是個男人啊……」
魚住窩在沙發上抱著自己的膝蓋,臉埋在裡頭哽咽,聽得出來他的呼吸非常痛苦。用那種姿勢哭泣很不舒服吧?但沒哭過的魚住或許不知道這點。
久留米靜靜地把明信片放在茶几上。
「喂。」
他抓著魚住的手腕,讓魚住抬起頭。
眼睛鼻子都變得紅冬冬的魚住,不安地看著久留米。
久留米把魚住拉到胸前,抱緊他,撫摸他的頭髮。
魚住的身體很熱。
久留米知道,在慟哭的時候,身體會變得很熱。那份熱度會充斥在體內,會熱到像是內臟都要燒起來的感覺。
所以必須要釋放出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