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御风被他绝倒!
说来说去,痘花脸还是执着地仇恨着世上一切比他帅的美男子……
但毒娘子竟然还为慕容安生过孩子这件事,江湖中倒是无人听闻。
梁御风有感而发道:“孟兄这话不错,这世道,女子生存不易。我爹自小便告诫我,我们做男人的,要好好体谅她们。”
穆少淮忽然叹了口气:“想到我师姐,女人确是不容易。往往她们一生痴情都只付与一人。可要是深情错付,当真是悔之莫及。”
唐龄在一旁听了,目露感怀之色,深深点头。看得出他也想说些什么,只是目光逡巡间,没人能替他传达,只好欲言又止。
孟沛东见大家都赞同他的话,更是面有得色。他想了想,从怀中摸出本册子来,趁醉道:“小木头,我自觉这一段唱词写得最好,你给大家唱一回罢!”
穆少淮翻看了那一段,也不推辞,拿过胡琴,调音欲试。
梁御风起初就挺好奇他背的那把胡琴,这下可是精神大振。
北宋欧阳修曾有诗云,“胡琴本出胡人乐,奚奴弹之双泪落”。
胡琴这乐器,应是唐末从北方胡人处传来的。北宋时,还多以弹拨琴弦来发音。但穆少淮所背的这把,却与寻常不同,还配了一把马尾所制的弓弦。
这时梁御风见他以马尾弓拉弦擦奏,其声凄怆,断续之处犹如气若游丝,旋即又凝成一线,仿佛顺着那峭壁绝崖一线天直直攀升到了山顶,当真清绝动人。
穆少淮此人,惜香才子称之为小木头。确实人如其名,有些木讷不起眼。但当他奏起胡琴,眼帘低垂轻吟浅唱时,整个人却顿时多了三分灵气。恰似空潭泻春,古镜照神。
梁御风凝神听他唱道:“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山边枫叶红似染,不堪回首忆旧游……”
他明明是个毫无女相的男子,唱起女声戏腔却惟妙惟肖,婉转低徊,眉梢眼角甚至还带上了三分媚意。大约是喝了酒,嗓音有些许沙哑,却又别有一番滋味。
“……许郎他负心恩情薄,法海与我作对头。我与青儿金山寻访人不见,不由我又是辛酸又是愁。难道他已遭法海害,难道他果真出家将我负。看断桥未断我寸肠断,一片深情付东流……”
唱到最后一句时,那柔肠寸断、深情错付的悲怆扑面而来,余音缭绕,绵延不绝。说来也巧,此时恰是秋日。又是在这金山寺外,枫林尽染,秋意寂寥,触景生情。
不知不觉间,梁御风竟是听得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附注:白蛇唱词出自越剧《白蛇传》选段,推荐一听。
第60章 鸿俦鹤侣
大江横万里, 古渡渺千秋。
西津古渡依山临江, 风光独秀。自三国以来, 便是著名的长江渡口。
所谓京口瓜洲一水间。萧家的大客船从扬州过江后, 再从镇江府前往建康府, 恰好依次经过焦山、北固山,最后才是金山。如今已过北固山, 眼看前面便是西津渡。
谢小蛮兴冲冲奔上船头, 便看见表兄慕容聿正和那个道士蓝关雪在前舱竹篷下对弈手谈。
此时已近正午, 天气晴好, 日光水光交相辉映。
慕容聿阖眼端坐在棋枰前, 青衫翩翩, 容止闲雅, 温文如玉, 霞姿月韵。而蓝关雪羽衣星冠,器宇轩昂, 臂挽一柄拂尘, 也是一派光风霁月的出尘之态。
两人淡定落子,不时交谈两句。远远望去, 均是神姿高彻, 宛如鸿俦鹤侣,不似尘寰中人。
说起蓝关雪, 她也是闻名已久了。其人乃是犹龙派下任少掌教,她表哥慕容聿的同门师兄。
慕容聿五岁时拜太华侯为师,上华山学艺。而蓝关雪却是自幼入门, 那时早已是掌门鹤空空的得意弟子,犹龙派的大师兄。两人同门学艺,表兄双眼失明,多有不便,想必也得这位师兄照拂良多,自然交谊深厚,感情甚笃……
谢小蛮不由自主放缓了步子,轻轻走近,不敢惊扰了这两人的棋兴,却瞧见——
那一身浩然正气的蓝关雪悄无声息地从棋盘上拈起一枚棋子,偷偷藏进了道袍的袖子里!
……惊!
她看见了什么?
偷棋子?
作弊?!
谢小蛮下意识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师弟,该你了。”蓝关雪道貌岸然地开口。
“……嗯。”慕容聿似是浑然未觉,偏头略一思忖,落下一子。
“那该我啦。”蓝关雪毫不犹豫,立刻落下一子,因对手不能视物,他照例报出步数道,“西九南十。”
……好、好无耻啊!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谢小蛮目瞪口呆。
慕容聿双眼不能视物,可她在旁看得分明——
那位置,正是适才他偷藏的一子所在!
“咦?”慕容聿微讶,“这里我似乎落过子了?”
“你记错了。”蓝关雪很淡定。
“……原来如此。”慕容聿闻言,微微一怔,也不与他争执。但这一下似是扰乱了他的棋路,他长考了许久,这才又落下一子。
谢小蛮在一旁看得心酸,正想踏步上前,怒斥那个无耻的臭道士。慕容聿微微侧脸,已是察觉了她的到来,温言问道:“是小蛮吗?”
谢小蛮应道:“表哥。”
慕容聿问道:“西津渡到了吗?”
谢小蛮道:“还没。但已过了北固山啦,马上就到了。”
旁边的蓝关雪忽然插口道:“暂且就在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