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杖责便是鞭笞,其后必是一生的冷落,譬如说关押于宗正寺,譬如说软禁于京郊皇陵。
这才是他当初的设想。
八木大雅跟在他身后,此时便问:“我等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怀成烦躁不堪,但见他的嘴一张一合,也未听清说了什么,只摆手道:“再议再议。”
八木大雅走开了,怀成却又想起一事,将他叫回来,仔细叮嘱了一番,八木大雅道:“明白。这事好办得很。”
三月的日头暖洋洋的,怀成的心底却是一片冰凉,出了成事殿的殿门,穿过檐角廊道,正独自默默前行,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回身一看,却是刘贤。便驻足,问道:“刘公怎么来了?”
刘贤左右看看,将怀成引至拐角,避到廊柱之后,道:“陛下与三殿下说话,将臣等都遣了出来……臣瞧见殿下神色有些不好,便悄悄跟了出来。”言罢,顿足惋惜了一声,“可惜了这么个大好机会。”
怀成拉住他的衣袖,忙问:“刘公可知其中缘故?陛下最是厌恶倭人,初初听闻此事后明明动了怒,此番却又为何能轻易放过他?”
刘贤道:“老奴也是始料未及,谁料到三殿下竟会如此行事说话,丝毫不顾皇家体面,比市井无赖更浑上几分,也不给那些使臣留一分面子。本是无耻行径,却不曾想竟然合了陛下的心意。”
☆、第111章侯小叶子(四十八)
怀成便问:“此话怎讲?莫非是……”
刘贤冷笑:“正是,陛下厌恶倭人,但因为人家此番前来朝贡,在明面上非但不好发难,还要对其恩礼有加……而三殿下当着倭人使臣的面口吐狂言,那一番要睡人家公主皇后,要取人家朝中要员项上人头的狂妄之态可不正合了陛下的心!陛下对倭人可谓是深恶痛绝,但不便发难,而三殿下适时将他们如此羞辱一番,岂不快意!”
顿了一顿,又低声道:“陛下近些年容易犯疑心……二殿下适才看似帮着三殿下,实则……三殿下心里明白,陛下自然也听得出,只怕对二殿下也起了疑心……这才当着殿下的面偏帮他的。”
怀成至此方才明白,心中后怕不已,半响方道:“如此说来,我竟然帮了他的忙?他本来在皇陵里好好地修着房屋,我竟把他给捞出来了,还使他在陛下面前挣了脸。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刘贤笑道:“殿下忘了?他家里还藏着个倭女子哪。只要是倭人,陛下无有不厌恶的,厌恶便厌恶了,哪里还有厚此薄彼的道理?只要这个倭女子在,他讨不了好去!殿下请想:他会老老实实地与那倭女子就此断了么?适才那八木大雅才只问了一句,他即刻便认下了,竟然连一句都没有辩驳,殿下可晓得是为何?”
怀成略一思索,便笑道:“人都说我好色多情,其实我这三弟才是真正的多情种子。”
刘贤点头:“可不是。他适才若敢辩驳一句,那女子便要被带到宫内来问话对质……他不惜在陛下面前犯上发浑,满口的老子爷,不就是为了护着那女子么?”又笑,“连老奴这样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在极力护着那倭女子,陛下还会看不出来?倭人这一关过了,陛下那里可就没那么容易混过去了。”
“谁料歪打正着,那等样无耻的行径竟然对了陛下的胃口。”
刘贤摇头,慢慢道:“殿下真当他是歪打正着?”
怀成攒眉沉吟,许久方道:“我今日竟犯了个大错……于揣摩圣意上头,我的确比不上他。”言罢,重重叹气,忧心不已。
刘贤低声笑道:“殿下请放心罢,老奴自会见机行事,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怀成闻言自是满怀欢欣,将刘贤的手握了一握,低低道:“有劳刘公,刘公御前当差这些年,便是总管也早该够格了。”
刘贤忙掩了嘴笑:“瞧殿下这话说的。嫡与长,这两样殿下都占全了……老奴只是顺应天意罢了,哪敢以此居功?只求将来能跟在殿下左右,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如此,便是老奴祖上积德了。”
成事殿内,皇帝又闭目假寐,许久,方才睁开眼睛慢慢问道:“你早先便知晓她是藤原孝次郎之女?”
怀玉垂首:“是。”
皇帝又道:“权中纳言,应是文官……不知将来可能帮得上三郎。”
怀玉重新跪倒在皇帝脚下,口中却冷笑道:“即便臣当真要私通敌国,与其找那万里之外的海上弹丸小国,还不如去西域小宛国找臣的外祖更为便宜些。”
皇帝冷目看他许久,方才抬手,说道:“起来罢。咱们父子两个好好说会话。”
怀玉重又起身,立于皇帝身侧。皇帝默了一默,问:“你可还记得你小皇叔是什么年纪走的?又是怎么走的?”
怀玉垂下眼帘,静默了一瞬,方才黯然道:“小皇叔为倭寇所害,薨世时年尚未满二十五。”
皇帝阖上双目:“加之这些年沿海一带倭寇为祸多年,是以朕深为厌恶倭人,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论理说,你已二十有六,却一无所出,便是姬妾再多,朕也不会说什么。”看住怀玉的双眼,温言道,“朕在那些倭人使臣面前给你留了面子,但却不是说朕赞同你使得人家父女骨肉分离。”
怀玉渐渐变了脸色。皇帝只当做看不见,沉吟许久,忽然话锋一转:“……京郊碧云寺也很好,里头尚有几名前朝妃嫔在,冷清是冷清些,想来不至于吃苦。你必定不忍心送人过去,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