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航难得睡得这样沉,直到醒来时才发现身边已经空了。他拉开衣橱,苏沫竟然将自己前几次留在这儿的衣服一件一件折叠好理在一侧,毛衣、衬衫、还有衣架上搭着的领带。他的心底瞬间泛起丝丝温暖,曾经以为只有阿荏能带给他的关于家的温情,竟然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冬日早晨,在苏沫的身上,寻到了踪迹。
他走下楼,苏沫今天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蝴蝶上衣,白色棉质衣裙,正背对着他站在厨房的料理台边。
客厅里的几株寒梅似乎也开得较昨日更艳了些。
吃过早饭,苏沫端过来两杯茶。一杯太平猴魁,一杯珠兰茶。
一杯苦带幽香,一杯静谧安然。
茶见了底,阳光也渐渐晒进屋子里。这样的时光,多一分都是奢侈。陈以航又陪她坐了很久,直到王岚的电话打了过来,隔着手机听秘书井井有条地报着今日的行程,他的目光却自始至终追随着苏沫静婉如莲樱的背影。陈以航忽然心下一动,这样舍不下的依恋,莫不真是动了情。
苏沫替他细心打着领结,可他实在是太高,她必须要微微踮起脚尖才可以靠近他一些。
“好了。”她收回手,却被他握住。
她看向他,只听道:“今天我有事,可能不能来看你。”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朝她解释,苏沫却笑不出来。
她抽开了手,他心也跟着空了一下,但很快的,陈以航朝她微微一笑,拿起外套转身就大步离开。
桌上的茶盏在他走了很久后,她才去收。
有时候苏沫会觉得他们其实是像一对夫妻一样,不需要多加言语,就能格外了解对方的想法,好像彼此很是熟稔。她曾经问过他,是不是他们早就认识,可他没放在心上。后来等他耍了脾气,非得要问她为何会突然答应和他在一起时,苏沫才发现,那日因种子想起来的似真似假的画面,又在脑中变得模糊不清了,一想就疼。
其实想想,也是不可能认识的。
他有与他自yòu_jiāo好的青梅,尚在襁褓之中就认识。而她,九年前的生活无从知晓,只知道自己出车祸的地点是一座名叫安宁的小镇,车翻在大山脚下,有回国考察的温润医生恰好住在当地村落,路过时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之后带她辗转各大医院,最终回到美国,将她妥善安放、细心保存。
陈以航和她,怎么可能会有过交集。
那些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记忆碎片,她宁愿相信只是一场梦,一场醒来就会忘得了无痕迹的梦。
……
苏沫的思绪是被一阵电话铃声拉回来的。
半个小时后,她依约去排练厅见了宋心然。
宋心然恰好下午轮休,说是本月有一次剧团应邀到凉城一中的演出,要演员自己准备一些服装。因为是第一次进入中学校园表演,她又期待又忐忑,便央求苏沫陪她一起逛街,挑些演出衣服。
一路逛下来,苏沫想起她家里的情况,问道:“你妈妈现在身体还好吗?”
宋心然默然了片刻,回道:“本来今年的病情是稳定了许多,不过她为了替我省钱,坚决不答应住医院,可我又没时间好好照顾她,有一次我回到家时她就累晕了躺在地上,我当时就吓哭了,后来不管她怎么不同意,我都坚持送她去了疗养院,有护工替我照顾她,我放心一些,我也会定期去看她。”
苏沫停下步子,握住她的手,“你也不要太辛苦,我那还有些钱,是之前在美国工作攒下的,不够的话你先拿去用。”
宋心然一听她这话,立刻摇摇头朝她笑开,“不用啦!本来我自己的积蓄就足够了,倒是前一阵子不知为何,杨昱美竟然找了过来,她出面帮我妈妈跟疗养院上上下下都打通了关系,现在里面的护工都把我妈妈照顾得很好。”
苏沫闻言不解地皱了皱眉。
宋心然朝她格外娇俏地耸耸肩,“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妈妈都离开她家那么多年了,杨昱美那个千金大小姐竟然还记得,对了沫沫,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妈妈曾经在杨家做过十几年的阿姨,是看着杨昱美她们姐妹俩长大的。”
原来是这样。
苏沫忽然又静静问道,“你妈妈是和你一样姓宋么?”
“是啊,杨昱美称呼她宋阿姨。怎么了?”
苏沫被她摇着手臂回了神,却是轻笑摇了摇头,“没事,我也不知为何就突然问了出来。”
宋心然一笑而过并未放在心上,两人又一起在火锅店吃了晚饭,这才微笑作别。
人行道上绿灯亮了起来,苏沫紧了紧衣襟,迈开步子。
可不料一辆车猝然急停在了她眼前。
还险些带倒了她。
车门不疾不缓地打开,苏沫徐徐抬眸看向来人。
杨昱美一瞬不瞬紧盯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女子,她迈着镶钻的高跟鞋几步走到苏沫面前,唇角扬起恰好的弧度。而后她又将头朝侧轻轻一歪,酒红色长发随之散出弧度,明艳的脸庞愈发光彩夺目。杨昱美拢了拢风衣,依旧维持漂亮自信的微笑,“苏小姐,我怕吹风,我们不妨找个地方坐着聊。”
苏沫却注意到她风衣里面是一条红色的深v领长裙,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她强撑了神色,朝杨昱美莞尔笑着打了个招呼,接口的话却让两人俱是一愣。
她说的是:“你还是这样爱穿红裙啊。”
——
杨昱美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