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阁下所见,如果到那时才验证出第一种方法行不通,又该如何?”
“所以,就请道长直言相告,”我抢先一步问道:“您刚提到的第二种方法……代价是什么?”
螭梵的反常行为早显端倪,他行事素来决断,从不拖泥带水,没理由在事关灵界存亡的紧要关头变得畏首畏尾。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隐月毁在我手上,接下来的劫数自然都与我有关。解铃还须系铃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得其所。
我犹自悲壮,螭梵和轩辕真人却不约而同的沉默。
我耐心的等待宣判,出乎意料的平静,嘴里的蜂蜜甜香逐渐淡去,剩下原汁原味的苦涩。
在我的逼视下,螭梵吐出的每个字仿佛都在挣扎:“代价是……你的孩子。”
我听得分明,不禁浑身一颤:“卿婉?”
“不。”螭梵迅速否定,目光四处飘忽着,几番迟疑后,终于丢出一句雷霆万钧的话:“我是说……你胎死腹中的那个孩子。”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顾盯着他看,渐渐的,脑中混乱如麻,身子不由得晃了两晃,药碗“咣”的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忙蹲下去收拾残渣,锋利的瓷片划过指端,一缕鲜红晕开,感觉不到痛,反而有种肆意的快感……无从适从的惶然中,我竟笑了起来。
螭梵一把拉起我,哑声道:“梨落,你别这样。”没等我说话,他冲我亮出招牌式的讨打笑容,连珠炮似的发话:“我错了,是我不对,不该拿这个和你开玩笑,你要是气不过,尽管打我好了!”
我强忍着阵阵激荡的心潮,微微笑着:“告诉我原因。”
螭梵的掌心潮湿一片,仍固执的紧握我的手。
“隐月弃主却不离体,很可能是被外来的强大灵力所封印,它在等待新的继承人出现。那个孩子……”
“卿……夜。”我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唇角漾开朦胧的笑意。如果他还在,他的名字就叫夜。我一直都认为他是个男孩,和怀有婉儿的时候不一样,随军出征,我常在营帐里吐得死去活来,几乎折腾得连胆汁都不留。唯一的欣慰,是在滔天战鼓中,他从不给我捣乱,安静的熨贴在我身边,暖暖的一团,驱走心底的恐惧与绝望。那时,连螭梵都说,小家伙将来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恍惚间捕捉到螭梵眼中的心疼,我淡然一笑:“我没能带他来这世上,无缘罢了,生而为王也未必是福,让他在别处自由自在的成长不好吗?”
“只怕没那么简单。”静立一侧的轩辕真人缓缓说道:“龙凤双栖,帝星临世。他命盘多舛,三界必将殊途同归。”
我默然无语。
事实上,我也曾想过问题的本源不在隐月,当初那一箭正中要害,而我大难不死必定是腹中孩儿相护。他尚未成形便能有这般力量,当属不凡,隐月想必是因护主不力才遭封印。螭梵应该也能猜到,只是怕我伤心,对此话题选择了避而不谈。不过,既然是天命所归,十年都过去了,他早该转世重生才对。
“若真如道长所言,我们想办法找到他便是。”我心底慢慢涌起难以名状的释然:“母子一场,哪怕要梨落以命相偿,也心甘情愿……”
“我说得还不清楚吗?”轩辕真人叹道:“梨落,他是你和冰焰的孩子,我想,他的生命或许只有你们能给予。”
黄昏时分,雨疏风动。
房间里没有掌灯,我静卧在床上,睁着眼,一动不动。
螭梵走的时候对我说,梨落,这件事你听听也就算了,没人勉强你,毕竟不能只为了生孩子……
见我没吭声,他忽而戏谑一笑:“如果是我想错了,你也别不好意思,先养好身体,我来亲自安排。”
螭梵话音未落已夺门而去,后面跟着一大堆我触手能及的杂物:木屐,毛巾,毛笔,香炉……乱扔一气后,我推过书桌堵好门,若无其事的上床继续睡。结果就是,越睡越清醒。
我烦躁的将脑袋埋进枕头,心里再次笃定主意,就算是冲去绑架当朝天子我也要先拿到传国玉玺,管他呢,反正我只有这一条路。况且,现在谁都不能肯定哪个方法更行之有效,我为什么要去刨根究底?连轩辕真人自己都说了或许两字,或许而已……
正当我翻来滚去心乱如麻之时,床对面的竹窗“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跳进屋来。
我手疾眼快的甩出枕头:“你给我出去!”
来人轻松接过枕头,声音里有几分不确定:“落落?”
晚风骤起,如意云纹的锦缎白衣翻卷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