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娇想,也许这位慈祥的母亲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也许她这一生都在被男人遗忘的世界里煎熬,满身的珠光宝气掩饰不住一双自欺欺人的眼睛,但和自己比起来她还算幸运的,最起码她的男人愿意给她名分,就算缺乏丈夫的爱,也还能在儿子的身上得到补偿,可是她怎么会料到对儿子无尽的溺爱又把一个悲剧延续到另一个‘女’人身上,这父子俩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此时此刻武娇恨透了负心的男人,注视刘星辰的时候,目光里不再有的温度,这让刘星辰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错觉。武娇今天特别乖巧,理事长夫人留她在家里住,她找个非常合理的借口推辞了,根本不用刘星辰多说什么,在他的房间里,她连外衣都没脱下来,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呶,这是你的奖学金,都在这张卡里了,还有密码和我的护照,也在里面。”
刘星辰莫名地看看她:“这干什么?”
“我不帮你拿着,一旦哪天不小心‘弄’丢了,你又该埋怨我了,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好。”
刘星辰说:“这钱就给你了,你怎么支配都行,丢了我也不问。”
武娇把他的手抓过来,将信封放在他手上:“我干嘛无缘无故要你的钱,别忘了我也有奖学金,虽然少,够‘’了。”
刘星辰已经决心不要这个婚姻,也就坚决不能再要这个钱,他又把信封放在她手上:“我给你的,你就拿着,让事情简单一点,好么。”
武娇收回去,临走时偷偷塞进了他的‘抽’屉里。他开车送武娇回家,一路上她沉默寡言,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相聚,她还是有些留恋他的体温。在路过一个熟悉的服务区时,她看见路边亮着灯,她说了第一句话:“可以在前面停一下么?”
“怎么了,不舒服么?”他那略带紧张的眼眸,令她又产生了一丝丝无稽的希冀,但她十分清楚他这只是出于道义,而不是爱。
她点点头,不置可否。他立刻把车停到服务区,打开车内照明灯,赶紧看看她:“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是孩子在动吗?”
她摇摇头:“我有点头疼。”
“头疼。”他把车窗降下一些,让车里的冷气在极短的时间内消散在一股闷热的夜风当中,夏夜的野外遍地虫鸣蛙叫,却是寂静而恬淡的。他问:“这样好一点吗?”
她点点头,说:“星辰,你可以抱抱我吗?”
他并没有显得特别不情愿,只是动作有些迟缓,他解开安全带,把身子凑过来,搂住她,让她柔弱的肩膀在他宽厚的臂弯里偎依。她说:“谢谢。”
他有些不解,调笑地说:“这么‘肉’麻。”
她微微地笑了笑,眼睛还是会被这一刻温暖的相聚‘弄’湿。当感情只能靠距离产生美感,也许离他而去才能被他一直记得。她多么想看一看,他会娶什么样的‘女’孩儿为妻,那个‘女’孩儿到底比自己好在哪里。可是不管他未来的妻子比她好还是比她赖,她都没有勇气承受那个事实。
她说:“学长,你这样抱着我的时候,就把我想象成最初的那个武娇吧,好么?”
他越来越不解她今晚的逻辑:“什么嘛,我怎么听不懂,你今天说话总是怪怪的。”
车外的灯光变成六角形的晶莹水分子在睫‘毛’上一闪一闪,她在他馨香的拥抱中闭上眼睛:“学长,你还喜欢艾萌萌吗?”
刘星辰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世界仿佛都在他这个颤抖中粉碎重生了一次,他长久的沉默已经算是回答了,可他还要‘欲’盖弥彰地反问:“艾萌萌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么。”
过了很久,她也反问:“那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么。”
她感觉到他在犹豫,可她不知道他犹豫的究竟是什么,也许是借口不够充分需要现编,也许是早已有了充分的理由只是不想太残忍。这种微妙气氛就像在梦中相遇的人们,只要互相看一眼就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无需语言,语言太粗暴。
可是,他忽然间粗暴地说:“有。”
他咬咬牙,声音听上去非常冷静:“武娇,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武娇并不想说后面的这些话,但她恨,她看着他的眼睛,抖着嘴‘唇’‘逼’问他:“那孩子怎么办?”
他许久都没有回答。
她推开他,靠着车窗淌泪,凝望暗绿‘色’的草木在闷热的空气中静默低垂:“你让我去打胎……”
他还是没有回答。
她绝望地闭上眼——就算最后的这些话都是无意义的对白,她要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