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承袭六卷天书,便注定了要做一生的提线木偶,命运牵扯着那细细的丝线,一颦一笑,跳跃旋转——可这一辈子,他唯一从未想过的一件事情就是违背教义,剪断背脊上的哪一条丝线……
“师叔不记得封印祭祀时说过的话了?”
无尘子纤细悠远的声音淹没在轰鸣的雨声里,却仿佛并不等待一个回答,转身,便如木偶一般僵硬的走进雨幕。
封印祭祀时说过的话?
卫锦愣在雨中,笑得清浅。
这许多年来,他说过的话太多太多,真的假的夹杂在一起,怎么能记得清楚。莫不是说了什么一辈子不背叛玄教,一辈子不同门屠戮,一辈子谨守教义,用性命守护那个莫名奇妙的玄教之神?
只可惜……这些话说得出口,却连他自己也未必会信。
白皙的指尖插入那尸身的背脊,便蘸了鲜红的血,在苍白的手臂上划出一串纹络,薄唇轻启,吐出魔魅的音符……
无尘子要谨守教义,那便让他以血肉之躯去与金宗搏命便是。
可他不一样,他是卫锦,他还想活下去,所以他必须变得强大。金宗的封印之血摆在面前,若是此刻还要伪装那一副神圣的样子,不是高尚,而是愚蠢。
淡紫色的血液飞快的渗入肌理,带来一丝丝刺骨的灼痛,他眉峰紧蹙,唇角掠起一丝魔魅的笑容——
开启六卷封印,便解开束缚与灵魂中的魔鬼,终丧失人性,堕入魔道……
冰冷的脸颊氤氲着单薄的紫光,卫锦赤红的眼眯成细线……
成魔么?若是能活下去,成魔抑或成佛,又有何区别。
雨声萧瑟,车帘一抖,沈青柠颤抖着躲进马车的角落,紧闭了双目,却无法隔绝脑海里阴森的画面——卫锦那双赤红魔魅的眼,仿佛嗜血恶鬼,竟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车帘骤然挑开,卫锦钻进马车,沈青柠身体一抖,见了他阴冷的眼,褪去了赤红,却依旧阴森冰冷。
雨越下越大,卫锦调转马头,直跑出了一天一夜,隔日终于进了淮安城。
随意找了一处客栈落脚,卫锦便开始高烧不退,浑浑噩噩的睡了整整一日,到了傍晚勉强喝些清粥,便又昏迷不醒。
沈青柠趁他清醒时问他几句,却只说‘有些累了’,随他这十年来也未曾遇过卫锦生病,却只能静静等待。
夜色渐深,沈青柠又喂他喝了些水,探了探额头,依旧高烧,却终是无法,只吹熄了蜡烛,一掀锦被钻进他的怀里,迷蒙中睡去,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却忽被卫锦的梦呓之声惊醒。
卫锦的脸色红的吓人,迷茫中怎样也叫不醒,却觉得他的小臂上一阵浅浅的紫光,便掳开他的左臂,却见了一道深紫色的诡异图腾,散出淡薄的紫光旋转流动,仿若活物……
那光芒蜿蜒滑动,沈青柠便只觉得眼里一阵眩晕,喉底发甜,猛然一咳,便吐出一口血来,慌忙闪开视线,却突然瞥见卫锦那赤红的双目……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沈青柠眉峰紧缩,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却见卫锦双手按紧头颅,许久,似是用尽全力,终吐出两个字:“出去。”
一种陌生的恐惧袭上心头,沈青柠只觉得那一双魔魅般的双眼竟散出一层淡薄的紫光——冰冷,阴沉,毛骨悚然……
她颤抖着后退,慌乱中猛然拉紧房门,却发现双手不知何时竟抖得如风中落叶,瑟缩着坐在门口,忽然听闻房里一阵阵痛楚的闷哼,便要推门,手却终停在门前。
一夜,她便紧紧的捂住耳朵紧闭双目,阻塞那房间里痛苦的呻吟,却挡不住脑海里那一双赤红的眼睛,那只苍白的手臂上蜿蜒流动的诡异流光……
第一次,她感到卫锦竟然会令她害怕——害怕得甚至没有勇气去握住他的双手,陪他度过那些不能言语的伤痛……她发现,原来自己终是懦弱自私的可怜虫……
凝雪师父死的时候,她还不懂哭泣。
当她感到卫叔叔也许不能在给她任何庇护,也许会伤害她,划过脑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逃得远远地,再也不回来。
因为她懦弱,她淡笑,她害怕伤害,所以她学会了忘记,自私,假装幸福。
而此刻,她憎恨这样的自己……
红烛燃尽,漆黑的夜淹没了整个世界,带着她的灵魂一并黑暗。
梦境里都是卫锦怀抱,温暖安全,带着淡淡的药香。她听见他在她而边说:青柠,别走,我会守护你,一生一世。
那一刻,便不只不觉的落泪了。
醒来时眼角酸涩,天色已然大亮,忽觉得掌心痛楚,张开手一看,却是昨日无尘子塞在她手心的一对金丝盘扣耳坠子,沾了血渍泥污,却被晨光晃出刺目的亮光,便又回想起无尘子和凌虚子的温暖的笑容,忽觉孤寂。
推门而入,却见卫锦背倚着床榻已然睡熟,脸色苍白却已退烧,便留下掌心血渍,却是捏碎了桌几上一个翡翠花瓶。
沈青柠取来药箱纱布替他清理伤口,猛然拔出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