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黯临行前再三叮嘱笼华次日住进莲心寺庵,后日以寺庵养女身份进金符宫。萧黯单纯,不知寺庵养女是何等不堪身份。笼华虽知,但与莫测的前路相比,这托名的不堪简直是不足挂齿。
南瑶自从知道了笼华的打算,就一直在表达不满。此刻她边为笼华梳发边在发问:“您要写信给太夫人吗?还是写信给公子?您就算不以夏侯家女儿身份出嫁,也该以崔家女儿出嫁。就算您是贫家女为妾,也要有该有的体面。您又不是女奴,怎么能不明不白的就嫁给了晋南王……”
南瑶正在念叨,笼华突然回身抱住了南瑶的腰身,口中喃喃道:“南瑶,我好怕。”
南瑶跟随笼华漂泊各地,多少艰难困苦都扶持而过。她眼中的笼华心志如铁石,她心中的笼华是比男子还要坚强智勇的巾帼英雄,她从未见过她如此时无助,一时惊异。
笼华身体不能自控的颤抖,她颤声道:“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我好像在走向歧途。我们在一起会让他走入凶途吗。我不知道怎么做他的侍妾。我不该去,我不想去。我想不透,理不清。我到底该怎么办。”
南瑶听不懂笼华的话,只觉其言颠倒,情状痛苦,自已却无计可施,只能安慰她说:“您总会想出办法的,无论怎么样,我都跟着您。”
一语点醒笼华,笼华起身拭泪,强自平复道:“我的好南瑶,若没有你,我早死在徙途了。”
南瑶也含泪道:“若没遇到您,我也不知死过几回了。”
笼华握着南瑶的手,笼华的手很冰冷,自那场大病后,她的手总是很冰冷,她说:“你为我辛苦了这些年,该好好为自己活了。我早就想将你嫁与苍原。”
南瑶一时沉默,然后坚定的摇头:“不,我要跟随您。”
笼华泪水又蒙上了双目:“你知道苍原他喜欢你,你嫁给他是好归宿。我……进金符宫……恢复女人身份……一切会顺其自然。”笼华这句话竟说的异常艰难。
“您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您就这样嫁给晋南王为妾吗?您今后怎么对太夫人,对您母亲交待呢?”南瑶担心的说。
笼华自嘲的笑笑,用手摸摸南瑶的脸颊道:“傻女人,我还要向皇帝交待呢。他们什么都不会知道,明天嫁进金符宫的女人是寺庵养女兖州侨籍李氏。”奇怪的是,说完这句话的笼华,心内竟如释重负,此时才算终做了决定。是啊,兖州侨籍李氏当然可以嫁进金符宫。她与他情意深厚,彼此定要在一起,与皇命何干,与天命何干。
南瑶不知笼华心思,仍急道:“以后呢?以后怎么办?您永远都不见家人了吗?”
心思已变的笼华,嘴角微微一笑:“以后?以后的事就看我的本事了。你不相信我吗?”
南瑶看她神色,这才露出笑意说:“好,那我就陪您进金符宫。等您心愿达成了,我再嫁给苍原。谅他也不会那么快就娶别人。”
笼华感觉眼泪又要流下来了,忙别过脸轻声道:“我真怕辜负你们。”
南瑶坚定的说:“不会的,您一定能达成心愿。”
笼华含泪一笑,双目恢复了神采,笃定道:“对!我一定会。我与我挚爱之人的命运都系于我手,我定会拼尽全力。尽力就会得到,这才是天道。”
笼华看着铜镜中一身男子衣冠的自己,心中想这会是最后一次着男装吗。她舍不得李缨的身份,放不下他的朋友们,舍不得他的武士们,也放不下他的主君晋南王。她要去向一个人辞行,那就是岑孙吴。
此时江北局势诡异,江东谣言四起,今岁即将过半,若果有皇帝宾天,诸王谋反这样的变局,岭南将如何应对。眼见萧黯羽翼渐丰,根基渐稳,前路日渐开朗。笼华为他本另有筹谋,未想一朝竟被儿女之情左右,竟心乱如麻,方寸大乱。再想未来以侍妾身份伴萧黯身侧,恐被七情六欲所扰,难以抽身理智判断是非因果。所以,她想把州府朝堂之上的萧黯托付给岑孙吾,她相信岑孙吾。岑先生与她志向相投,定可辅佐萧黯应对未来局势。
笼华心中如此想,又如平日着装,然而最终却无法迈步。她仿佛一夕之间又退回那个刚刚以男子身份行走北地的青涩女郎,无论她如何挺直身躯,矫饰神情举止,却无不露出女儿气。笼华颓然而坐,心中怅然若失,她没有办法再以男装去见旧日朋友,她已是笼华。最终她只是寄出几封辞别书信,由李府武士送往各地。
夜幕降临后,笼华带着南瑶,荆钗布衣,乘坐素车,穿过风雨,进入番禺城北的莲心寺庵。莲心寺庵主早在当天已被王府内官告知详情,便为这贵人腾出一间静室,又派了两个心腹比丘尼内外照应。对寺庵内众尼只说是高要仙寿寺庵主的养女暂居于此,待嫁贵人。
这晚窗外雨声未歇,笼华也彻夜未睡,早早沐浴毕,坐在铜镜台前端视着自己。已着好正装的南瑶从室外进来报说:“贵主,金符宫的女官们来了,正在室内请见。”
笼华摇了摇头道:“想着不要再叫我少主或者贵主。”南瑶低低答应了。笼华这才命去请金符宫侍女进室。片刻后,一身紫色宫衣的年长女官带着四位宫女进室行礼。笼华命南瑶将已备好的礼物赏给众人。女官带众侍女行谢礼。
那女官笑着自陈说:“奴妾名为秋妫,是金符宫永年殿典衣女官,晋南王府内侍主官指奴妾等来迎接贵人。”笼华打量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