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开枪吧!”我故作镇定面容轻松,“替我找到他,问候他!”
039
我压根不为小刘的安危着急。
我的意思是,即便那个蹩脚军官真的向下属命令,可以开枪了,小刘99.9%也没事儿。
我的兄弟小刘,是个侦察兵,一个曾经憋了24小时屎尿,还能从5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把吃人的罴砸迷糊的兵油子。密林之中的隐身作战和潜行是侦察兵的必修课,这帮一看就是一个月摸不上一次枪、打不了十发子弹的菜鸟,怎么可能是小刘的对手。
26年了,直到昨晚把酒喝到微醺,小刘才告诉我,从县城赶赴省城,沿途让他遭了大罪。
首先是时间,时不我待,小刘把我和刚子送进医院,就也开始启程。他显示在国道旁稀疏的林子里躲避潜行,以“s”形迂回的方式,突破躲过了第一次搜索,然后,在山坳里火车道边的草丛里,又匍匐躲过了第二次。在草坑里趴了将近半小时,他才听到了火车的汽笛声。那时,他浑身上下已经被蚊子咬了不下一百个包。
“即便火车的车速很慢,它那巨大的体量,也会带动大量的空气流动,形成旋涡状的风。过去,曾有愚昧的人想出馊主意,从疾驰火车的运煤车厢里偷煤出来。结果,经常有人被这样螺旋式旋涡状的风吸入火车铁轨,被车轮轧的身首异处。”小刘告诉我,所以他一直跟着火车跑,而不是尝试直接跳上车厢,“只有到最后一节车厢时,车厢两侧空气的剧烈流动对冲,会形成一个无风区,才是安全的!”
“上了火车,趴在运煤车的敞盖车厢上,用苫盖当成被子,我香香的睡了一觉,直到傍晚天近黄昏才睁开眼睛,倒不是睡醒了,而是天开始下雨。”小刘说,尽管仍是夏天,但趴在疾驰的火车上,雨点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再加上阴冷的风,“我在冻饿之中,整整忍了3个小时,终于看到了距离省城还有3公里的界碑。于是,选了块相对平坦软和的草坪,从火车上一跃而下。”
身上满布煤灰,经雨水冲刷形成黑色的泥垢,黏在脸上黏在身上,再加上摔倒地上时,他的衣服被摔破,衣衫褴褛,此刻的小刘和盲流一样。这样的形象太引人注意了,我的意思是,距离省城甚近,已经有路人对小刘指指点点,认为他已经在外流浪多时。小刘不得不找了个积下雨水的水洼,把自己的脸稍微洗一下。
但如果进入省城的繁华核心地带,就凭这身肮脏的衣服,小刘还是会被遣送到收容所送回老家。小刘不得不有生以来第一次,偷了东西。他偷了路边农户晾晒在衣架上的衣服。那些衣服虽然更廉价,但至少,整洁。
040
省城跃进路,小刘老部队的所在地。
当刘长水在第二天清晨,走到部队门口的岗哨,向哨兵打招呼时,哨兵那张生涩的脸,几乎让小刘流泪。
尽管那哨兵是端起枪、伸出手示意:“同志,请不要前进,这里是军事禁区!”但小刘感到了家的温暖。
“战友,我是这里退伍的老兵,想回部队看看。”小刘掏出自己的退伍军人证,递给哨兵。
“老兵,您好!”哨兵看了证件一眼,立即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我有急事,想找三营二团的高团长,您看他在么?”小刘说道,“急事,十万火急!”
“您好,请您到传达室登记。”哨兵站的笔直,那身姿,让小刘回忆起自己在部队时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心酸,又有些怀念。
“不过,我可以告诉您,最近部队正在搞野外拉练和演习,高团长的部队是精英部队,肯定要参加。”
“啊……”小刘有些语塞,他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如何完成我交办的重要任务,“那我该去哪里找他们……”
“对不起,同志,有纪律……”哨兵说道。
“我明白,我明白,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小刘回敬了个军礼,转身准备离开,彼时的他,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看到军营大门时的那股炽烈的情怀,荡然无存。
“同志,等一下!您的退伍军人证!”哨兵从哨位跑下来,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双手把退伍军人证交到小刘面前,“别忘了这个!”
“啊……谢谢……”小刘的表情有些恍惚。
“您?”哨兵见小刘有些失魂落魄,禁不住问道,“您也是高团长的兵?”
“对,侦查连的!”刘长水说道。
“那好办了,别的我也不能多说,前辈。您是咱团里传奇连队的兵,应该知道大概方位,我只能告诉您,演习应该是还在惯例区域内。”哨兵笑着敬了个礼,扭身跑步回到哨位,站的笔直。
“惯例区域!”小刘自言自语,双眼霎时又投射出光芒。
小刘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到部队门口熟悉的面馆,他叫了一碗鸡汤面一碗排骨面,就着依旧爽口的辣油,吃到满脸是汗。结完账,站起身,他又喝了一大海碗白开水,然后扭头向外走去。
刘长水清晰的记得,那片用来演习的丘陵,就在距离部队驻地21公里的路程。放到如今,这个距离大抵相当于一个半途马拉松。放在过去,刘长水以满载15公斤负重的情况下,最多1小时20分就能跑到,如今身无长物,他却跑了将近2个小时。途中,他还把刚刚吃下肚的面条和白开水全都吐了出来,辣油从胃里翻出,嗓子眼火辣辣的疼。
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