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南部三县最近发生战事,那里为第七战区。美军在离冲绳九十公里处也登陆了,冲绳岛已经完结。香港与广州被美机大炸,有登陆可能。旧金山会议也将闭幕,据说战争只多九月份就要在沪发生了。各方面消息传来,米窜到九十万,又非现钞不卖,有贴现商开价贴现二角,无形中使米高百十万了,后来贴现商被捉去,可现钞又不放松,买米非现钞不能,市面上愈呈神经质。
这日是端午,店里休息,日中无事可做,均臣便去宁波路买米。忽见米贩中识一人,该人竟也识得均臣,细想之原来是上次前往真如游玩时所遇之农夫,天涯海角,大家竟也还有机会碰着。上午湘泉与幼臣来店,均臣说出他的四空之人生观。湘泉力捉教条质问,但这于均臣则是毫无影响,见此,湘泉与幼臣反而也说出许多灰色来了。大家谈一回,极冷淡。均臣真希望他们都快走,他好乘机泄愤了。湘泉等走后,均臣大打了一通自来拳,胸中鸟气算是发出些了,于是赴家麦处替二舅母讨月规去!家麦不在,其岳父谓其恐要在下午才回来。均臣只好交其一信,内附二舅母的当票二万元。
刚进店,老赵就来了,说是叫均臣同行去江南所,说是出事了。到了江南所才知道,是裕元与锦华因为锦华偷了货而冲突起来,势成僵,所以老赵叫均臣来劝说。均臣好不容易把二人劝开,就急急忙忙往姨母家去。至姨母家,忙问姨母上次从江南偷出的过钉,原来姨夫已将过钉拿去卖了,均臣松了口气。从姨母处出来已是下午五点半,均臣又往家麦处,其岳父说家麦刚外出,似有意油走的意思,均臣便将大舅父信交出,这时家麦岳母大喊生活如何难过,其女在青浦贩米,家麦在一友人处吃白饭,又托承姨夫生意,云云,均臣无奈只好又空手回。
晚上,周元仁的朋友汤维利和梁小萍来均臣处,不多时朱仁利也来。汤为反苏论者,大家大开辩端,甚为有兴。汤维利似不太懂事,或者从没有受生活压迫过,当然观念全然不同。七时,汤先走了,均臣、小萍、朱仁利三人又谈许多话。仁利的朋友极多,皆为报馆记者或文人,均臣感到些隔膜。仁利的义小已办成,他在校内义演音乐,募捐二百五十万。闲话一阵,朱仁利欲往《中华日报》访友便先走了,只剩均臣与梁小萍。二人谈话颇多颇投机,小萍临走时从口袋里拿出《唯物史观之“封建社会”》一册借给均臣。小萍还嘱咐均臣须先多看书,再写文章。稍坐片刻,均臣即与小萍一起赴辣斐看《大马戏团》,一路走一路闲话,两个人都感觉到彼此年青人心都是热的,均臣的四空人生观似乎也被吹跑了。
《大马戏团》的内容是,一马戏团女主爱上一个青年骑马师小铳,但小铳却爱着一个叫翠宝的姑娘,当然拒绝前者。翠宝之养父慕容天锡是个混蛋,将翠宝出卖给黄大少了,在出嫁前夕,排筵辞行,小铳把毒酒一杯迫翠宝服下,自己也吃了一口,不久大家都腹痛起来,小铳冲出外面,打翻了灯,于是着火了,姑娘也痛极死了。这戏没有什么意识可讲,只是表现些江湖生活而已。石挥演的慕容天锡刻画入深,也算是典型人物,张伐演的小铳非常粗壮英勇,丹尼饰的盖三爷也表演无遗,不过太贵族气。
剧终归已十一时,梁小萍与均臣一路大谈,小萍对均臣很热肠,说与均臣仿佛曾经相识,又说他老板很喜欢他,他无母,自小姑母养大,故很爱姑母,每次带钱给她,接着他说起与陈烟帆笔战的事。到了小萍的住处,小萍仍未尽兴,竟送了均臣好一段路。
天炎热,恐是睡眠不足,作事无精神。裕元此人真不足教训,一早就发猪猡脾气。这时老赵从刘廷章那里回来,进门就说店要改组了,大家都不信,老赵说是刘廷章正在与其它各股东会谈,讨论要分散之说。这一个特来打击使均臣很吃惊,这日后怎办?听说新兴五金也要分开,怪不得张炳初近似有心事,估计他要自己一路去干。裕元听了老赵的话,就欲发工钱,均臣以为还是慢慢来,分散之事未定,也许会加薪也说不准呢。可裕元不听,反说均臣利用他,均臣索性气他说:“你做工具资格未到,你还是理智些吧。”均臣感到极烦躁,不知何日能见光明。
锦华在旁边也嘟嘟囔囔地说包饭作的饭吃不饱,伙食和工资都应该加。正说着,江南所的小职员阿城来托卖皮鞋五十二支,每支肯出洋一千,但因其为数太少,又囤货劣恐无人要货,裕元故给其八万支票,叫其先去买票。阿城等裕元开票时,听见锦华在谈论包饭作的饭不够,便说其公司规定每人每顿限食饭十二两,仅二碗,职员三百人都无异议。均臣听了便也不客气地与阿城争起来,均臣认为职员有争取之必要,而阿城却仍公式老脾气“我们”“我们”说起来像演说,对均臣赤诚之忠告不纳一二,正题不谈老撺到歪题,使人愤怒。最后均臣对他说,等你了解我的观点之日起,再来恳谈吧。送走阿城,均臣就去车洋元,这是去年卖给刘廷章的,如今竟少一吨半,通货真是吓坏人!
车完洋元回来,董世邦已在店里等均臣了。董世邦说明晨要回乡下,特来辞行,以为途中多难,恐有不测,故来看均臣。说他为生活难维持才走,另一方面当然为父病重,说以将其姊夫的金戒一只也兑着吃了,现在妹夫追问他讨,非常讨厌,所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