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怎么混上了知县,跑这里来了?”对身边的另一个步兵都头道:“我当是哪个姓邬的来给咱当大老爷呢,却是俺老家的‘大肚佛’前来坐庙,定是拿钱捐的官儿。满县有了好看,地皮怕要日日翻新啰。”那个都头听了,一乐,道:“什么?他叫大肚佛?人常道‘佛爷不喜财,越多越好’,往后得小心咱自家兜里,别给掏了去。”二人“嗤嗤”而笑。不想那邬知县不但耳朵生得大,而且也特别好使,听见了,大怒道:“嘟,大胆,哪个在戏言本县?意在讥讽。”瞅了瞅,用手一指庄貌,问道:“就说你,叫什么?”庄貌道:“大人,小的是衙门里的一名步兵都头,叫庄貌,曾经与您还是海门县伍家庄的街坊呢,望请您往后多照顾小的一些。”邬轨一听,心道:“怎么,他和我还同乡?倒像是见过。这小子定然知我底细。不行,得与他点颜色看,以免对外人传我旧日笑话。借你也耍回威风。”喝道:“什么,你还是都头,谁任命你的?”庄貌道:“是前任单知县。”“呸,”邬轨啐一口,道:“前任知县任你,本官却不予承认。单怀忠是个恶名声的官儿,能用你,说明你也定非是什么好鸟。从现在起,你再不是什么都头,而只是平头百姓,衙门里也不留。本官另行任命其他真正适合者当都头。你方才还敢讥笑本官,讥笑什么?本官可全都听在耳朵里。且还冒充本官的街坊,呸,你也配。本官的街坊个个平头正脸,斯斯文文,哪个似你这般嘴歪眼斜,腌臜十分,又背后嘀咕人?看表相,便一粗鲁匹夫。左右,把这厮按趴下,杖打二十。”身后有打海门县老家带来的几名随行,个个粗臂阔膀,应个“有、是”,上前来,不容分说,把庄貌拽倒,打了二十杖,别见用力无情。邬大老爷又命人将与庄貌说笑的另一名都头也拖了,狠狠杖打二十。这叫“杀鸡儆猴”,以教他者怕之。发完一通虎威,最后这位邬知县道:“前任单怀忠这贼官儿所重用的人,皆难称职责,本官一律不再使唤,都回家吃你娘或老婆做的饭去吧,这里没为他准备。那姓庄的,在人前休要提是本官的街坊。还有,往后再敢说本大人半句不好听的话,这仙居县你就甭想再呆下去。有你好瞧。”把衙门里原有的人,除了丞、簿、尉属上头正式任命不能动之外,其他的凡带有一定头衔者,什么都头、班头、牢头全作开逐。所空,重新择人而任。那些想谋好差事的人,便须来取媚这位大老爷了。说白了,往他兜里塞银子。而那班被开的人员则无不在心里暗骂这只“乌龟”。尤其庄貌,更恼,暗道:“邬轨,邬有德,你现在别威风。二十杖爷爷我不会白受,早晚出此窝囊气,也有你好瞧。”
庄貌在家里闷了好几天,这一日中午喝了顿闷酒,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烦得慌。由家里牵马出来,打算出城去花山庄,找吕师囊吐愤诉恼去。上了马,穿巷子,上了大街,奔南城门。可是未行多远,迎面铜锣开道,衙役嚷叫,原来那邬有德受邀请出城去,在某位大员外家中刚刚吃罢了宴,打道回衙,正与庄貌来了一个对头。庄貌一想到邬新县,气就不打一处来。屁股犹有些疼呢。俗话讲,“酒壮怂人胆。”并不让道,反直冲着撞来。有个小子是邬轨的亲近,上前来,骂道:“你不姓庄的那小子吗?难道记了前时那顿打?还不快快滚到一边。冲撞了县大老爷的官驾,可有大罪。”庄貌火了,骂道:“那狗官不成东西,你们这一班狗腿子也不是玩意。个个当挨骂。教爷爷给你们让道,屁话。一个小小知县,算啥?了不起了他。尔等一边滚着,给庄爷爷闪开,撞着不管,别做倒楣的。”一踹镫,巴掌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马儿一声长嘶,往前疾速就蹿,直冲差队。差队大乱,人人纷纷叫嚷躲闪,只把个新知县的官轿亮了出来。马儿一头撞散了轿子,轿夫都滚出了老远。那位邬大老爷也半死不活了。不过马儿也失蹄而仆,把个“冲天鹞子”抢出去,“折了翅子”,摔个结实,动弹不得。“捉住此贼,”众衙役往前一来,就要捉拿庄貌。却这时,霍地有一条蒙面好汉蹿将过来,使开拳脚打倒三两个衙役,又夺了一根棍子,“噼啪”一顿滥打,打得公人东滚西爬。好汉抢了庄貌,飞奔而走。
有人问了,这抢救庄貌的好汉是谁?乃是“神弹子”芶正。吃过了午饭,睡了会儿,举得发闷,他便来街上溜达,赶巧遇上庄貌马冲差队这档事。见衙役要拿庄貌,岂能不管。将头巾一扯,蒙了面,上前救下庄貌,背着跑回了吕师囊交给他管理的那家客店。把庄貌放到自个儿屋的床上。好半天,庄貌才缓过一口气来,叫道:“可跌死我了,嗳哟哟,疼。”浑身痛楚。芶正道:“庄大哥,您行呀,敢明目张胆冲撞那知县邬有德的官轿。小心别让他赖着您,把您的家底清光。”庄貌道:“他要敢那样的话,我就再撞他一回,让他口里无气可出。”芶正道:“还撞呢,别把自家性命撞没了。这回可险,亏您是有武功底子的人,临事虎抱头、蟒翻身,就地一个滚儿,要不然您就看不着我了。”弄了一剂内服跌打药,给庄貌喝了,又为其按摩了一番。之后,为自己的事去了。
却说庄貌马冲邬知县没一个时辰,有个街上去买置东西的活计慌慌张张跑来找芶正,道是庄貌家里出事了。原来,邬大老爷受到了冲撞,弄个不能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