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比一般的孕妇要辛苦。」蜜说,耳朵、鬍鬚和尾巴皆垂下。
过约两分钟后,她伸出双手,把位於膝盖前的一小块地面用大拇指和食指围
住;「咕噜」声响起,一个盒子从缝隙中冒出来;有点扁,呈正方形,上头绒布
已经褪色;虽很乾净,但很明显的,是个已经有百年历史的老古董
以爪子轻轻掐住盒底,用鼻子把盖子往上掀;里头是一枚金戒指,而戒台上
空空如也;原本,是想等到贝穿上婚纱后,再决定要镶嵌何种宝石;蜜总觉得,
有些选择,比钻石更具意义。
当然,最后还是看贝的喜好。
「可惜没机会了。」蜜说,屏住呼吸;虽然表情平静,又很快就说完,却还
是使劲咬一下舌头。事实上,她当初在买的时候,就觉得希望渺茫。
「我也没把这东西给贝看过。」蜜说,眉头紧皱;只因为怕被拒绝,可见当
时的她,是多么的胆小;在贝还活着的时候,想起这一段,只觉得丢脸;在贝过
世后,则有些后悔。
蜜早就担心会有这种后果,也已经练习过很多次;可每次要向贝提起时,总
觉得气氛不对。
过约一分钟后,蜜摇摇头;如今,再怎么计较,也无法改变过去;还是先把
这些烦恼给抛到一边,改关注其他问题吧。
好几天前,她曾考虑要把这枚戒指送给明;可喂养者应该配得上更好的,而
不是把当初未送出去的给废物利用。
「我也不迷信,但所谓的秽气,主要还是指心理上的。」
从贝死去,至下葬那一天,蜜都没有缺席;而直到最后,她都没让这枚戒指
碰触到贝的身体。可从一些角度上看来,它仍属於逝者。
要是真让这东西落到明的手上,蜜就有应该把这段故事说出来;或者,选择
隐瞒;无论是哪种选项,都会在心里留下阴影。
差别只在於负担一人份或两人份的,蜜想,都是非常差劲的后果;与其强逼
自己做出选择,不如留在身边。
再说,要符合年轻人的胃口,最好选择现代的设计;泠的品味值得信任,蜜
想,可以让他好好表现;至於金钱方面,则不用担心。
目前,任何与婚宴相关──或其他类似的──要求都未出现;表示这事还不
急,而明在物质方面的追求一直都没特别强烈,这也让蜜松了好大一口气。
连导致关系紧张──乃至变质──的可能性都降到最低,真不愧是喂养者大
人;虽未来还长得很,但光是目前显露出的种种迹象,就已经是让每个触手生物
都再安心也不过的了。
这枚戒指只属於贝,可要说这是她的遗物,却有些牵强;进入二十世纪后,
欧洲的情势变得有些複杂;为专心寻找喂养者,与照顾其他触手生物,不得不在
搬迁过程中尽量减少行李;这是主要原因,而凡诺的很多东西都有保留下来;最
后,和贝相关的,就只剩下这一样东西,
「留在我身边的,只有这个你连碰都没碰过的东西。」蜜说,耳朵快把眼睛
给盖住;肉室刚建成的时候,她把这枚戒指收在深处;几十年都未见天日,移动
次数比那些香甜酒还少。
看来,好像是她有意把贝忘掉;实际上,有好长一段时间,她也真的选择淡
忘;听起来实在很过分,但在一开始,这是最好的选择;为了分出更多的精神,
寻找喂养者,与照顾较年轻的触手生物;无论是在贝死前,还是在贝死后,这两
件事都是最为重要的。
在缺少能量时,是很难清楚回忆;有太多细节都糊成一块儿,各种画面与情
绪的连接也变得暧昧不清;然而,在被明喂养后,记忆又变得如此清晰。
「实在讽刺。」蜜说,使劲吸一下鼻子。往后,她忆起最能触动心底那几段,
一定又会哭出来。
但不是现在,蜜想,稍微竖起耳朵;早些时候,她已经流过泪,还是在明的
面前。很快的,她就被明安慰。年轻人能为老人家做的,通常都很有限,但已经
超出蜜的期望太多。
心痛的感觉,也确实大量减少;没有什么可挑剔之处,想到这里,蜜又忍不
住说:「子宫和肠道里里满是jīng_yè,真的会让女人变得比较坚强呢。」
听起来很怪,却不是歪理;在肉室中,类似的发言通常很能得到共鸣;猛点
头的蜜,瞇起眼睛;然而,明听到这句话,八成还是会吐槽的。
「尽管她的经验最丰富,又最能理解那种感觉。」蜜说,尾巴和屁股一起摇
晃。
虽然关系密切,适度的伪装仍是必须的;除维持常识外,也交由特定的对象
揭开;这是喂养者和触手生物才能享有的幸福,蜜想,一般的情侣可能还难以做
到这种地步。
「而肉室里,明毕竟是最年轻。」蜜说,舔一下左边嘴角;难免的,她会想
要欺负明;感觉有些忘恩负义,而这竟也能够成为情趣的一部分。
这几天,与明相处的时光,蜜会永远记得;可光是如此,还稍嫌不足;或者,
就永远记得和明相处的每一天。
这才是正确答案,蜜想,把戒指从盒中取出;她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