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候江家是本朝开国时元勋,近年来虽然没落了,但相对于韩家而言,不啻于庞然大物。
宝珠一上车便靠在车壁闭目养神,车里跟随的除了春华、秋实外,还有陈氏身边得力的魏紫和锦云。
车轮噔噔地向前滚动,穿过了闹市,进入了权贵林立的内城。
秋实透过掀起一角的帘子往外望了望,对宝珠道:“姑娘,到了。”
车子停了停,又往前走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才完全停下。
锦云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不在刚刚那个门下车?”
秋实对陈氏安排来的,负责监视她们的魏紫锦云一路上都没好脸色,现在见锦云发问,冷笑道:“那是公侯之家,不是咱们的小门小户,什么人该走什么门那是有规矩的。”
“好了,有话回去再说。”春华怕在江家闹开,让人更加小看宝珠,忙瞪了秋实一眼,率先下了车。
宝珠解释了一句,“像江家这样的勋贵之家,中门非大事不开,平日出入都是走侧门,我们现在走的是角门。”
宝珠没说的是,平时亲戚上门,女眷到访走的都是侧门,她们这会走角门,估计是被当成打秋风的了,若是换成一个心气高的,估计早就拂袖而去了。可惜她是上门求人的,没那个条件挑剔,或许她也算是打秋风的吧。
宝珠一下车,早有丫鬟婆子围了上来。
“给韩姑娘请安。”一个十七八岁,容长脸儿,眉眼细细的丫头忙上前,一面扶着宝珠,一面低声解释道:“我们姑娘前几日跟四姑娘闹了口角,累得姑娘也跟着受了委屈。”
江四姑娘是候夫人所出,宝珠眼里精光一闪,这是在跟她解释为什么开的是角门而不是侧门了。
宝珠不知事情的原委,不敢贸易插嘴,只是笑笑,进了在一旁等候的小轿,直到多年以后宝珠想起此事,仍在想若是当时她多问两句,是不是事情就不一样了呢?只可惜当时她并不知道。
锦苑门外,七姑娘江锦已经带着丫鬟等候了。
“锦妹妹。”宝珠先跟江锦见过礼,又朝江锦身后,一个穿着大红纱裙的姑娘福了福身,“见过六姑娘。”
江六姑娘虽然是三房庶出,但也是侯府姑娘,打心眼里瞧不起宝珠一个从六品小官之女。只是她这几日为了能参加六月十六的赏荷宴,一直在讨好江锦,这会虽然不情不愿,还是福了福身还礼,只是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倨傲和不屑微微让人不喜。
江锦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一把拉过宝珠的手往屋里走,“前日收到你的帖子,我就一直盼着你了。”
大丫鬟善儿端了茶点上来,笑道:“我们姑娘知道韩姑娘爱吃松仁酸枣糕,准备了不少呢,姑娘尝尝。”
宝珠顺从地吃了一块,笑着点头道:“还是妹妹身边的人手巧,我也照着妹妹说的方子让秋实做了几次,就是没有妹妹这里的好吃。”
江锦便笑道:“我把那丫头送给姐姐,如何?”
“别,千万别。”宝珠惊恐万分地摇了摇头,“等那丫头到了我家,你今日找借口要块茯苓糕,明日要碟桂花酥,我不仅要领你的情,还要自己倒贴食材,我可不吃这个亏。”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江锦狠狠地点了点宝珠的额头,咬牙切齿地道:“我的礼物呢?先说好了,礼物我要是不满意,可不轻饶你。”
“放心好了。”宝珠朝春华点点头。
春华把东西抬了上来。
众人眼前一亮,就连江六姑娘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幅三尺长,两尺宽的小挂屏,青翠欲滴的荷叶上露珠正映着朝晖,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上蜻蜓早已立在上头。
“我平素最爱牡丹的华贵,最欣赏莲花的清雅,韩姐姐的这个礼物真是送到我心坎上了。”江锦又细细把玩了一番,才让人收起来。
这个宝珠当然知道,她当日弃了准备好的牡丹图,选了这幅赏荷图,不仅仅是暗示着赏荷宴,也是知道江锦的喜好。
“妹妹,不知伯母是否方便,我想去请个安,说来失礼,前几次来都没能给伯母请安。”
六姑娘见宝珠与江锦相谈甚欢,她一直插不进话,心里有些不忿,闻言笑道:“那可真是不巧,还是让韩姑娘失礼了,母亲今日也不得空。”
“六姐”,江锦有些不悦地看了六姑娘一眼,解释道:“前两日外祖母身子抱恙,母亲今日一大早就回去探望外祖母了,等下次有机会再拜见吧,母亲一向喜欢姐姐,不会见怪的。”
宝珠心里非常失望,但却不得不打起笑脸。
江锦看出宝珠心绪不佳,站起来道:“我前几日新得了些小玩意,韩姐姐随我瞧瞧去。”又问六姑娘,“六姐若是有事就先回去吧。”
话里话外拒绝的意味甚浓。
六姑娘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既后悔刚刚管不住自己的嘴,又恼怒江锦在韩宝珠面前不给她面子,有心留下,但又拉不下面子。
“七妹妹手里的好东西可不少,韩姑娘可得好好开开眼界,好好张张见识。”
这是讽刺她眼皮子浅,没见识了,宝珠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有不下十种的方法让六姑娘下不了台,但却没动,因为六姑娘是江家姑娘,江锦的姐姐,她们之间可以有矛盾,可能也恨不得掐死对方,但在外人面前却是相互守望,休戚相关,让六姑娘下不了台,也会让江锦难堪,让江家不悦。
宝珠是来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