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珉挑眉,站起身子与他并肩而立,两人身前摆着一道长长的千里眼,千里眼前端五寸便是穿过瞭望口直对下面的战况,其实这东西说白了就像是个摆设,即便是没有,站在这个位置,也能将下面的战况看的一清二楚。
赵珉似乎并没有因此被李世成一番话惹恼,当下只是微微耸肩,戏谑道:“青缨将军好本事,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李世成朝李勉打了个眼色,待他退下,只听不远处战场一声长号响起,黑衣士兵仅存不多的人开始潮水一般的朝后退去,这时刻,靖州城楼上一道白色的小旗挥舞了三下,羯鼓的鼓点立刻变得缓慢了起来,这档口,满脸是血的小将军微微转首一望,随即朝身后三军猛一挥臂,原本准备追击的银甲大军瞬间止了战斗,只待黑衣军士退到三十里远,为首的小将军这才打了马头,朝城门口狂奔了过来。
冷气将身上的战甲冻的生硬,喝一口白气似乎都能将旁边的空气凝住,赵珉对着瞭望口打了个哈欠,懒懒道:“结束了,我去看看。”
李世成并未理他,转身半弯着腰从瞭望台探出了身子,一双凤眼之内闪着凝重的光。
一阵喧闹从长街传了过来,今日一仗,算得上是这近一月来打的最为痛快的一次,早已有百姓捧着蔬菜瓜果粮油上前为夏军欢呼庆贺,程昀进城的一瞬,连脸上的血渍都来不及擦去,便猛地翻身下马,飞速朝瞭望台奔了过来。
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李世成头也不回的问道:“布置好了么?”
程昀满身是血,垂在腰间的右手几不可察的颤抖着,刚才那一战,鞑子首领的铁锤被他来不及防备,生生锤在的肘臂,若非他动作迅速,反手就是一个倒刺,恐怕下一锤就会被那首领的铁锤锤在脑袋上。
将眼前快要滴下的血珠子随便抹了一把,程昀上前一步,哑声道:“曹溪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就等时机了。”
李世成将千里眼拨弄了一下,随即找到那个自己需要的位置半弯着腰低头看去,只片刻,说道:“刚才跟你交手的那鞑子似是没死透?”
程昀愣了一下,惊道:“应该不会,属下直接切了他喉下三寸,就算当时不死,这半会儿恐怕也得将血流干净。”
李世成点头,随即转过身子,才看到程昀此刻一身银衣已被染的通红,唯有那双圆圆的眼睛又黑又亮,昭示着他似乎没有受伤的模样,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李世成道:“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
待程昀走了,李世成又开始对着千里眼端详。
昨晚他一夜未眠,想着这鞑子兵肯定会在今日攻城,毕竟这才是援军抵达的第二日,很多士兵由于一路劳顿都未曾修整好,这时候鞑子进攻,想的就是搓一搓夏军的锐气,没成想李世成早有防备,安排了程昀作战计划,又吩咐曹溪和吴長带着两千人马从昨夜开始便埋伏在三十里外靠近殇州地界的暗林,只待程昀这方将鞑子击退,便立马撤兵回城,让鞑子毫无防备的好好退回,随后在退回的路上,遭遇曹溪等人马的截杀,给鞑子打个措手不及。
果然,就在李世成凝神的片刻,一阵骚乱瞬间从千里眼中浮现,原本就被撮了锐气的西域兵此刻一见埋伏,顿时慌了手脚,又加之首领已经半死不活,仅存的不到五千人马很快便被曹溪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亡惨重,而后方补给的西域援军此刻似乎才回过神来,赶忙过来救援,却还未到身前,就见夏军的人马杀完人很快便驾马飞奔而去,根本来不及追赶。
李世成一脸紧绷此刻终于才松了下来,起身略微拂去身上的尘土,施施然走下了瞭望台。
“你怎的还不下来?”
李世成抬首,就见姜陵立在不远处朝他走来,她带着满身霜雪,脸颊被冷风吹得有些微微发紫,鼻头也是红红的,“林将军的人正在战场上收尸,听说林将军的儿子刚来了,说是要见你一面呢。”
李世成伸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着朝她脸颊微微探去,指尖处一片冰凉,当下不满道:“这么冷的天不呆在屋子里出来做什么!”
姜陵瞪了他一眼,这人不分场合的还有心情关心这个,说道:“城门口都打起来了,我哪有心思呆着,刚才那一仗我看了,没想到程昀看起来文文弱弱,却也这般厉害,刚才剑刺那敌军首领的手法,好像有点眼熟,总觉着在哪见过似的?”
程昀的剑术是自小跟着武殿里的教习将军学的,那将军曾是秦玉恒的门生,只是后来被秦家之事连累,没落个好结果。
李世成岔开话题,便领着她下城楼去找所谓的林将军的儿子,才一落脚,姜陵只觉迎面走来那人十分眼熟。
“我赶死了三匹战马才匆匆过来,没想到你们这仗已经结束了。”林正笑的一口白牙外露,他不似其他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经常随林家军驻守靖州,肤色带着些风沙吹过的古铜,却十分养眼耐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