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已欺身过去握住杨琼的手,低声蛊惑般地说道,“子修,你定要这么做吗?”他恳求道,“我以为你已经回心转意。”
从沈碧秋手指间传来的温度让杨琼心跳如鼓,唯有心中还存着一丝理智,于是咬着牙道:“阿秋,你定要想想办法……男人怀孕……实乃滑天下之大稽……”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溺水之人抓着最后的浮木,“我会沦为世人的笑柄……我会身败名裂……即使身后也会被人耻笑……阿秋,我别无选择……”
沈碧秋的眸中闪过一丝戏谑,仿佛是在戏弄着股掌中的一只猎物,他轻叹了一声,道:“我命人再加大些药量。”他用指腹摩挲着杨琼微凉的手指,“你莫要心慌,想必多服几次,总会有些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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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余正独自在药房配药。他早年得了苗疆的毒经,便开始专心制毒,一路用心收罗各种奇珍异草,药房即是他的禁地,平日里不许旁人随意进出。他自从被逐出冷月山庄,独自行走于江湖,十余年下来,树敌太多,不得已才投于沈眉门下,蛰伏避世。
沈眉父子鸠占鹊巢,凭借欧阳世家在江南数百年的基业,大肆养士,花费之金帛,犹如长江之泥沙。幸而欧阳氏盘亘江南整整两百余年,早在赵宋年间就是江南举足轻重的武林世家,在绿林之中可谓一呼百应,又累世累代经商,几乎掌控着整个江南的产业,所积家产不可计数,倒是经得起沈眉父子的折腾。
欧阳氏的先祖出身绿林,后起于商贾,在江南叱咤风云多年。赵宋末年,欧阳氏与当时权倾朝野的陈氏家族联姻,终于跻身新贵之列。而后又逢赤骑起义,赵宋覆灭,陈氏率残部仓皇南逃,欧阳氏一贯是精明的生意人,最会做投机的买卖,便倾全族之力,拥立陈氏称帝,是为南陈。经此剧变,欧阳世家俨然成了南陈外戚,几乎可以左右南陈皇权,南陈虽然不过三世而亡,但连续两代皇后都出于欧阳氏之门,即使后来清军南下,吞并南陈,亦不能撼动欧阳氏分毫。大清的江山虽然一统,但整个江南,仍被以欧阳世家为首的江南四族牢牢攥在掌心。欧阳氏世代盘踞江南,乃是真正的江南之王,盖江东之百姓,只知有四族,而不知有皇上。这也是从清太/祖皇帝开始,便插在大清帝王心头上的一根刺。一直到孝宗皇帝杨希夷在位年间,局势才渐渐出现了转机。
孝宗康定十一年,杨琼的父亲欧阳长雄袭承爵位,成为欧阳家族新一任的族长。这位欧阳氏的少年家主,生来不凡,只是素性恣意枉为,又心高气傲,不肯拘于祖宗家法。他从小痴迷于武学,对欧阳氏的家业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后来竟弃商从军,族中产业则全权交给了最为信任的家臣沈眉处置。
欧阳长雄对自家生意没有半分兴趣,却最喜行军作战,在西北边陲立下了赫赫战功,成就了一世威名,但常年戍边塞北,无形中却削弱了欧阳一族对江南的掌控。欧阳长雄少年成名,更加离经叛道,对江南四族间世代联姻的族规嗤之以鼻,屡次拒绝与曾氏、堂溪氏两族的通婚,他混迹于勾栏楚馆之间,沉迷于红袖脂粉之中,又力排众议,迎娶燕京名妓苏小环为妾,几乎将曾氏、堂溪氏、郁氏统统得罪了遍,从而引起了四族中守旧派的强烈不满。
不过,欧阳世家这位任性妄为的族长活得并不长久,或许是因为他从未将家族荣耀和四族的使命放在心头,他只是寄身天地,纵情四海,最终得以马革裹尸,也算是求仁得仁。只是他死后,爱妾苏小环亦不知所踪,生死不明。坊间有无数传言,蜚短流长,莫衷一是。多是猜测这位红粉佳人自缢殉情,追随英雄而去。也有人说她改嫁欧阳长雄的部下,效仿西施范蠡隐居五湖。临安城中还流传着一种说法,乃是传言苏小环因出身风尘,犯了欧阳家族的忌讳,在失去欧阳长雄的庇护后,被族中长老依照族规沉塘。
欧阳长雄只遗有一子,却是今上所出,杨真真爱若珍宝,尊为皇长子,自幼带在身边教养,欧阳家族自然不能同皇家去争夺嗣子,多年来唯有空悬着族长之位,以待皇命。杨真真一日不放杨琼,欧阳氏便一日无主,着实是进退两难。欧阳长雄生前留有遗命,在杨琼接任族长之前,托付沈眉暂为管理族中产业,在最初几年,沈眉还算兢兢业业,谨言慎行,然而日久天长,沈眉父子在江南的根基渐稳,便慢慢露出了取而代之的野心。
若能兵不血刃架空江南第一贵胄豪门欧阳家族,杨真真自然乐见其成。而曾氏、堂溪氏、郁氏几族也对欧阳氏素来忌惮,亦不想欧阳一族独大。沈眉和沈碧秋正是在这微妙的关系中左右逢源,将归雁庄沈园经营成了江南的第一大派,渐渐攫取了欧阳世家的权柄。父子二人在庄中豢养了大批混迹江湖的异士浪人,俨然成了江南新主。
沈眉父子平日对待门客尤为优渥,置田买房不在话下,出行更是宝马香车,就算是要娇妻美妾,也无不应承。沈碧秋为了方便江有余炼药,便在临安城添置多处丹房,收罗的各地名贵药材不计其数。数年下来,江南的一些小门小派,无不想投于沈眉门下,以求庇护,最不济,也能保衣食无忧。
眼下,江有余为了保住杨琼腹中的胎儿可谓殚精竭虑。整整一夜,枯坐于药房之中,遍查典籍,直到沈碧秋进来,才起身相迎,他冲沈碧秋露出一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