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离开树蜂龙房间以后,威克多掀开被子下地,走到窗前的沙发旁坐下。
天天躺着骨头都疼了,可架不住海姆达尔忧心忡忡,仿佛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喝水杯子都是在逞能,他曾经尝试就这个问题沟通,后来发觉“病人就该是病人的样子”似乎比“逞强”更让里格安心,再加上被那双蓝眼睛专注地端详超过半分钟,他就一个“不”都说不出,所以总是很配合地装柔弱。
不过克鲁姆老爷必须承认,这感觉其实比那些从未说出口的抱怨之词要好得多得多——假如他确实想抱怨——他还必须承认,偶尔依赖一下里格的感觉很不赖。虽然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被喂饭,多少有点退化之感,但比起被喂的那一刻所感受到的全心全意,“退化”又算得了什么?!
他尝试转动脖子,伸展胳膊的时候扯动背后的疮疤,锥心的疼痛骤然传遍全身,他咬紧牙关,握紧双拳,肌肉紧绷,好一会儿,痛楚才慢慢淡去。
威克多知道,他正一天天的虚弱。
【阿德里亚娜.安塞姆女士】门上的树蜂龙报告到访者姓名的同时打开了门。
威克多的女助理走进病房,房门在她身后合拢。
威克多对树蜂龙说:“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请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包括治疗师和护理师?】
“如果你能阻止。”
【老实说我的功能里不配备这一项,因为救治中心有条规定,治疗师和护理师有权炸飞任何一扇不肯合作的门,但我可以阻止护理工,我是说尝试阻止。】
威克多短促笑了笑,“您真善解人意。”
树蜂龙似乎对威克多的评价很满意,再度蜷缩起来貌似装聋作哑。
房间内安静下来。
安塞姆助理打量了下威克多的脸色,“老板,我认为您现在应该躺在床上,而不是折腾你的腿部肌肉。”
威克多正在给双腿做按摩,他没搭理助理的话。
“计划有变,明天一早你把我要解雇他的消息转达给弗兰克.福尔。”威克多的语气多了一丝冷酷。
“您要辞退他?!”安塞姆助理显得很吃惊。“那我们之前通过他搭的那些线,通过他获取的那些线索很有可能因为您的这一突发奇想前功尽弃!”
安塞姆助理并不认同威克多的决定,甚至把它视作“突发奇想”。
“你别忘了,那些似是而非的线索半数以上只是我们的猜想,并没有得到确凿证据。”说到这里,威克多的神情和语气都发生了柔和的转变,他说:“里格让我辞退他,我同意了。”
“哦,那就另当别论了。”安塞姆助理没再纠缠,但凡涉及到斯图鲁松先生,他老板的思路就从阡陌交通变成了中央大道。
“里格刚才离开,就是为了弗兰克.福尔。”威克多说着看向安塞姆助理。“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里格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看得出他对福尔很不欣赏,甚至是厌恶,福尔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您在病中还忧心……”安塞姆助理在威克多的凝视下停了口,顿了顿,她把克鲁姆老夫人受弗兰克.福尔挑唆在走道上当众怒骂海姆达尔的事说了出来。
威克多咕哝了句保加利亚语,接连咒骂了几句该死的之类的话,自责又懊恼地用双手捂住脸。
“刚才真应该说服里格干脆找机会弄死他。”威克多低语。“不过没关系,机会有的是……”
安塞姆助理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我现在很生气。”虽然这么讲,威克多的表情没什么显著变化。
安塞姆助理却开始不安,“请原谅,我不会再自作主张。”
“下不为例。”威克多说。
安塞姆助理点点头。
“他最近有什么活动?”威克多突然没头没脑的说。
安塞姆助理知道他指的是弗兰克,“没有,自从您的祖母当众宣布要把罗多彼山南面的土地留给您的……嗯,也就是那位小少爷之后,弗兰克的活动似乎减少了。”
“一定是从那群不明身份的人手里拿到了报酬,想必数额不少,不仅还上了一部分欠债,还能继续从事他难以割舍的业余爱好。”威克多冷冷一笑。“可惜奶奶有时候糊涂归糊涂,但并不傻,只要她还在一天,她就会把那些金库钥匙藏得严严实实,那些家伙即使闯上一百次保加利亚的古灵阁银行,也拿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威克多隐约知道上次古灵阁银行被抢是为什么,那些人八成想要南部山区地图,好不容易让弗兰克.福尔套到了存放南罗多彼山古地图的金库号码牌,却败在了妖精们精湛的冶金技术之下。
祖父过世前把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都保存在了特殊金库里,那一层是保加利亚古灵阁戒备最森严的区域之一。那些家伙打不开金库门,就连阻挡在最外层的雕花铸铁魔法围栏都没能攻克。
弗兰克.福尔虽贪婪虚荣,但他更珍惜生命,不肯再为他们做牛做马,要不然不用海姆达尔出马,威克多早把他弄掉了。本来想留着这人钓后面的大鱼,如今看来不应该养虎为患。
“您真的不认为那群人是圣徒吗?”安塞姆助理对老板的坚持己见很不理解。“那些人有很明显的圣徒外部特征。”
“你是指穿着和符号?”威克多不以为然。“模仿那些再容易不过了,现在也不会有真正的圣徒站出来指控他们盗用圣徒标记,破坏圣徒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