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慌什么!”可足浑一声怒喝,慕容冲立刻感到手间一紧。
“给我把她扔出去!其余人都闭嘴!老实坐下!”可足浑站起身来,面上涨红:“城还没破!秦军还未打来!陛下正在正阳殿与太傅议事,龙城援军即刻就到!你们都给我慌什么!”
此起彼伏的大哭大哀之声再度被强压下,可足浑重新坐下,如同因方才那一通怒火而浑身颤抖得厉害,她将手一抽,合入袖中,微不可闻一声抽泣,被一声轻咳掩抑过去。
一辆马车由千骑护送从建春门悄悄驶出,绕小路转向郊野的树林,慕容暐坐在车正中与弓着身子坐于两侧的慕容评和慕容臧挤挨着,双眼紧闭,手藏在袖中,仍旧攥握着皇帝的玉玺。
车于光秃秃的树林之中辗转前行一段,外面蓦地一阵骚(唉)乱,慕容暐睁开眼睛,眉头深锁,向靠车窗而坐的慕容臧问道:“外面怎么一回事?”
慕容臧撩开车帘向外看去,似乎是后方起的动静,于车上看不太清楚,于是回头请命道:“臣这就下去看看。”
马车停下,慕容臧从上面跳了下来,抽出腰间佩剑向后走了几步,眼看几名骑兵似正在冲突,于是大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回乐安王,后面有几人逃跑了,是否要追?”
慕容臧蹙眉,却没有答话,方才问是否要追的骑兵微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又探问一句:“乐安王,是否要追?”
慕容臧猛地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夺过那人的缰绳,低呵一声“下马”,那兵士不敢多作言语,老实从马上翻身而下,慕容臧顺势上马,剑尖指着他们吩咐道:“秦军就在附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不能叫陛下在此耽搁下去了,你等听命,务必保护陛下!”
“是!”
马车重新驶起,慕容暐见慕容臧未上车来,便挪了身子到窗边欲向外探听,却倏忽被慕容评抓住手臂拖拽回来。
“陛下,秦军随时会派人来追,还是快快离开此地为好。”
慕容暐蹙眉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松了坚持,重新坐稳。
是夜。
邺城南门的城头上竖起几支火把,与城下一队严整的秦军照面,散骑侍郎徐蔚登上高处,举起手中一颗南门守将人头。
“开城门——”
“驾!驾!”
慕容臧一路策马狂奔,回到建春门时发现城门洞开,由里面不断向外逃出高句丽及扶余的质子、城门守兵,百姓倒是没有,慕容臧弯腰拦住一名士兵,在一片混乱之中大声问道:“怎么一回事?城门怎么开了?”
“徐蔚杀了守将!开了南城门!秦军入城了!”
慕容臧松开他,握缰的右手禁不住一阵颤抖,牙关咬紧,向脚下马镫一踹。
“驾!”
慕容臧一路奔向皇宫,宣明门内此刻还聚集着虎旅的精锐,过门之后一路上不少纷乱叫嚷的宫人侍女,慕容臧不由分说拔剑向挡了道路的一一砍去。
到了正阳殿门前时,环顾一圈发现只剩下慕容泓还独自跪着,那腰背笔直的少年仿佛也听到了什么声音,回过头来注意到了他手中带血的长剑。
慕容臧握剑疾走,如同凶煞,到了跟前一把揪住慕容泓的领子喝问道:“慕容冲呢?”
慕容泓显然从未见过他的这副模样,一时有些被吓住,不明所以只本能地答道:“在……在太后宫中。”
慕容臧松开了他,转身又骑到马背上去。
“驾!”
“报——大司马!南门破开!秦军入城了!”
一室哗然,恐慌再也无法压抑,太后宫中再度陷入一片混乱,慕容冲坐在可足浑身边,耳畔除去女人的哭喊还有一阵不止的轰鸣声音,想要站起身来,腿脚却发软无力。
混乱中又是一声刺耳尖叫,盖过所有人的声音,殿前一位欲夺门而出的宫妃倒下,现出从殿外闯入的慕容臧来。
一阵匆促的脚步,一剑以极快速度横在慕容冲脖颈处,滴滴答答的鲜血染了衣领,乍然有些触目惊心之感。
“大胆!”可足浑站起来,满面惊恐地指住慕容臧:“乐安王!把剑放下!”
慕容臧似乎没有听见,剑向前一寸,慕容冲生生抽一口气,微扬起下颔,似想要躲避开那危险的利器,却又不敢有大的动作,呼吸之间带了浓重的抽泣声。
一旁的慕容麟和殿下的慕容凤同时站起来。
“乐安王!你要谋反吗?”慕容凤大呵一声。
慕容臧眼目发红,紧紧盯住慕容冲,总算开口道:“虎符,在哪里?”
慕容冲低垂眼目盯着那柄横来之剑,一时因惊惧而忘记了答话,慕容臧提了声色,像被触怒一般:“调遣虎旅的兵符在哪里!”
一旁慕容麟率先从这□□之中清醒过来,上前一步从案上一角摸索到慕容冲的虎符后紧紧握在手中:“虎符在此,放开中山王。”
慕容臧侧目看他一眼,顷刻转了剑锋指向慕容麟心口,那一边剑一撤离,可足浑一下跪软在地,一把搂住尚还僵不能动的小儿子。
“把虎符给我。”
慕容麟喉间吞咽一声,缓缓将手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