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沙区乃是义理和地盘,田曼迪虽常年在花坊活动,但在江湖中混迹多年,做的还是最看重警民合作的买卖,从来不缺在警局中的耳目眼线。她人还在路上,打探消息的电话就没停过,前三通电话她找的都是在沙区任职的警员,对方一听说是瞿星的案子,有的委婉地转移了话题,有的干脆缄口不言,最后一位还算给田曼迪面子,提醒她刘西呈最近和总局的保安科走得很近,要小心他将这宗杀人案件影响扩大,危及整个义理和。田曼迪此前从未和这个刘西呈打过交道,问起他身家背景,对方道:“刘西呈去年从油寨调职过来,年纪不大,功劳挺多,年初那起金店劫案就是他破的。”
听到“油寨”二字,之后的话田曼迪也没怎么听进去了。叶卜本身就是油寨拳馆出身,这刘西呈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田曼迪挂了这通电话后陷入了沉思,事情出在沙区,来抓人的还是沙区的警察,这事理应第一时间和沙区坐馆商议,但问题出就出在这里。沙区现任坐馆名叫柏万发,正值壮年,可平日里只爱种花养鸟,虽是坐馆,却早早搬出了沙区,住到了云城郊外,自己开塘种田,养猪喂鸡,过着与世无争,自给自足的生活。沙区的实权业已转到了他儿子柏袅的手里,柏袅和叶卜私交甚笃,龙头选举时还是他给叶卜扯的大旗,四处吆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叶卜称兄道弟,亲如手足。
柳卅中枪病危后,龙头重选迫在眉睫,田曼迪四处放出消息说柳卅乃是开创义理和字头的柳爷失落的嫡孙,去年被马爷找到,深觉他是个可塑之才,有意将他打造为自己的接班人,只是这人还没来得及介绍给大家认识,马爷就意外过世,柳卅愤而现身,决意为马爷报仇,重整义理和,免遭青帮残余蚕食。这则流言在云城广为传播,但柳卅已死,不足为惧的消息接踵而至,叶卜还主动给众位坐馆叔伯送去现金礼品,笼络人心。田曼迪自然也收到了,叶卜派人送给她一只金鸡,装在个四四方方的玻璃柜子里,玻璃柜外头绑着红绸带子,带子上写“叶卜敬赠”。田曼迪让司马九龙替她卖了,拿了现金捐给了慈善基金会。
瞿星之死虽让人心有余悸,但柳卅生死未卜,叶卜又如散财童子,大派金银,他选龙头的形式一片大好,不少站在马贵这边的坐馆看到此情此景,都开始动摇,许多人干脆讲明了自己弃权,有人更对田曼迪直言道:“这个柳卅纵然是柳爷后人,杀了瞿星是大快人心,可他横空出世,没有半点根基,推选他还不如推选马成功。”
马成功本就无心帮派事务,听说后百般推辞,怎么都不肯选这个龙头。有位叔伯那天去花坊喝酒买醉,田曼迪出面招呼,他拉着田曼迪的手痛哭流涕,哽咽道:“马爷已死,义理和要亡!要亡啊!”
叶卜那派声势愈渐浩大,马爷这边各个都心灰意冷,田曼迪却还不想放弃,龙头重选的前一天,她还在四处奔波拉票。这柏万发就是她当时游说的主要对象之一。柏万发一看到田曼迪,就明白了她的来意,开门见山,和她讲明了自己坐馆这个位置不过是挂名,平日里只管参加参加会议,与大家吃茶叙旧,投票一事他向来都是弃权。田曼迪想劝劝他,话还没讲完,柏袅就从外面冲了进来,带着一大帮人将田曼迪轰出柏家,柏万发见到后并没劝阻,只是自己隐去了后院。柏万发这张票,田曼迪最后也没争取过来。如今柳卅在沙区出事,这电话到底是打还是不打,柏万发会不会接这通电话,他又会不会带来什么转机和帮助,田曼迪思考良多,不知不觉已经将车开到了沙区警局门口,她将车停好,一拍方向盘,还是拨通了柏万发的电话。
忙音响过三声,柏万发接了电话,田曼迪直接对他说:“柏叔,柳爷的孙子被沙区重案组抓了,想找您帮忙先把人弄出来。”
柏万发沉吟片刻,叹息道:“曼迪啊,他杀了瞿星,那么多人看到,这人就算我想帮你弄出来,可我又有什么法子?我的本事还能比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条律法大?”
田曼迪咬着嘴唇:“柏叔,他是柳爷的孙子,他那么做也是为了义理和啊。”
“那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加入义理和?谁不都是为了个钱?整个义理和敢说自己是为了义理和做事的人恐怕只有马爷,可你看看马爷的下场……”
田曼迪想起马贵,悲从中来,眼眶不禁湿润,柏万发又道:“谁当龙头不是当,钱照样赚,地球也照样转,义理和姓叶姓柳姓马有什么区别?曼迪啊,我看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你听柏叔一句劝,早点和成功结婚,跟着他做做正经生意,花坊不如交给别人,你要是还惦记坐馆的名头,不如和我一样。”
田曼迪扼腕:“您说得都对,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要是去年龙头选举,马爷败在叶卜手下,如今叶卜称王,我心里就算百般不甘愿,我明面上看到他也绝对会称他一声爷,我也绝不会干出找人刺杀他的事。谁当龙头不是当,那叶卜又为什么偏偏要当这个龙头?他有志气,我也有怨气!就算这辈子我不结婚,成功悔婚,我在花坊混一辈子,我都要把叶卜从龙头的位置上拉下来!”
田曼迪说完,不管柏万发还有什么要说,直接挂了电话。她往沙区警局走,到了门口却被拦下来,看门的警卫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田曼迪没辙,只好在路边等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