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卅说:“不知道,内容该说是噩梦吧,梦到一颗人头,一盏蓝灯笼,但想想又有点美。”
“美在哪里?”
“走廊很黑,我和你站在门外面挂灯笼,把人头系在灯笼下面。”柳卅怔怔地,回忆了会儿,更卖力地吃炒面,一刻不停地把面条往嘴里塞,塞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才罢休。
容匪弹落烟灰:“杀人要偿命,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瞿星不是好人,我杀的是不义之人。”
听到“不义之人”这四个字,容匪哑然失笑,摇着手指说:“那个司马九龙,和你一路的。”
柳卅道:“我要偿命,也该偿给白有道。我杀的所有人里面,他……是因为我贪财下的手。”
他面色有愧,容匪道:“你提起白有道,我又想起来一件事,你杀了白风城之后,朱英雄找我们去问话,说我们俩的说法有出入,我又编了番说辞骗他,那时候有个叫雷符的,强烈要求杀了我们,朱英雄要是当时听了他的,眼下又该是别人的故事了。”
柳卅不言语,容匪又道:“你命一向很大,在夜来香没有死,从马面焦手下逃生,白风城更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想说什么?”
容匪道:“时代不一样了,柳卅,现在是法治社会,打打杀杀不能解决问题。现在已经不是你的那个黄金时代了。”
柳卅拼命摇头:“从来不是我的时代,我的名字……我这个人……”他紧抿双唇,低垂眼帘,“你有你的办法,我有我的办法,总之,叶卜,我不会让他当这个龙头。”
容匪看了眼剩下的八盒炒面,他把烟递给柳卅,柳卅凑过去,咬住香烟,扭头抽了一口。容匪看着他黑漆漆的头顶,苍白的手腕,留有一滴不易察觉的红血珠的手背,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你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我给的,我要想收回去,随时都能收回去。”
他拍拍衣服,走到明处,此时田曼迪恰好推门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戴金丝边眼镜,面相斯文的男人。容匪看到两人,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田小姐,马三爷,好久不见,我来和朋友叙旧,旧事已经全讲完了,这就走。”
他走到门口,司马九龙挤了进来,两人擦肩而过,容匪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不一会儿,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柳卅头一低,把烟在烟灰缸里用力按灭了,埋头大吃炒面。
“柳爷?”田曼迪喊他,他闷声道:“跟你一起来的是马贵的第三个儿子马成功?”
“对对,是他。”田曼迪把马成功拽到前面,冲他使了个眼色,马成功声音谦和,对柳卅道:“柳先生好,初次见面。”
他要和柳卅握手,柳卅没理会,问他:“那天议事堂开会,你怎么没去?”
“那时正在处理父亲的丧事,抽不出身。”
“你父亲的丧事重要还是义理和的存亡重要?”
柳卅话里明显针对,马成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上已经晴转多云,没了方才的客气礼貌,田曼迪这时出来打圆场,道:“柳爷,您大病初愈,今天就不说这些了吧。”
马成功却偏要继续方才与柳卅的话题,声音都拔高了,道:“义理和确实重要,这么重要的义理和现在是叶卜话事,龙头大选已经落幕,我看你和我爸还算有些交情吧,我的公司有个职位空缺,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只是你会用电脑会打字吗?”
马成功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柳卅的病床上,这下,没等柳卅发话,田曼迪已经不痛快了,对马成功道:“他是马爷遗言里要找的人,说话放尊重点,就当是看在马爷的面子上。”
马成功瞟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我眼拙,看不出这人有什么本事,你们慢慢聊,我去外面。”
他自说自话走了出去,司马九龙站在一边干瞪眼,田曼迪道:“近来生意不怎么好,大概是别人那里受了气,就往你这个陌生人这里撒。”
柳卅倒很洒脱:“没关系,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田曼迪道:“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成功还以为你是马爷的私生子,趁你昏迷的时候还做了个亲子鉴定。”
柳卅一愣,似是想了会儿才想明白马成功此番用意,随即笑出了声。司马九龙还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回事,没忍住,跟着笑了,田曼迪被他们的笑声感染,一屁股在柳卅床上坐下,也笑得停不下来。
柳卅问她:“叶卜这个话事人当得怎么样了?”
田曼迪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烧马爷尸骨,一把烧遗老残余,就要烧到我这儿了,这最后一把是把他提拔的人烧得红红火火,生意兴隆。”
司马九龙插嘴道:“听说他还有意改义理和的招牌,打算叫什么青叶会。”
“难听。”柳卅说,打开了第六盒炒面。
田曼迪道:“眼下只管钱多钱少,谁还在意名字好听难听。”
柳卅看了眼她,叮嘱道:“他身边的容匪,一定要小心,我不在的时候,凡事三思而后行。我知道,你对我肯定还有很多怀疑和疑惑,有些事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但你要记住,我和你始终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除掉叶卜也是我的心愿,以后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一定还有很多。”
田曼迪整个人警醒了起来:“你不在?柳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卅没再解释,迅速解决了剩下的所有炒面,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跳下床,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