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了儿子,你没有母亲,以后你我二人,便在这宫中相依为命罢!”
李承勋一直记得那晚裴后搂着自己说的这句话,宫中相依为命八年,八年的母子情分,不可能说断就断,说舍弃就舍弃。即便没有半分血缘,在李承勋心里,裴后就是他唯一的母亲。
裴后聪明又有手腕,身后还有裴家的支持,只要她喜欢,随时都可以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越是看似强大的人,在她的身后越是有不为人知的脆弱。
裴后会看着殿外的梧桐树忽然落泪,常年在殿中点着熏香麻痹自己的情绪,在病中搂住一旁侍疾的李承勋啜泣……
那是压抑许久的苦楚,李承勋即便不知道其中缘由,也能觉察的到。
云阳的父母夫妻情深,又有儿孙子女绕膝陪伴,所以他可以任性而为。
但李承勋与裴后却不一样。弘济上人给李承勋驱除蛊毒的那晚,他昏昏欲睡,实在撑不住时,觉察到裴后死死搂着自己,哭着说:“阿勋啊,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你了……”。
是啊,裴后在宫里只有李承勋一个孩子,在宫里也只有李承勋一个亲人了。
皇城这么大,从大明宫到太极宫,自东内苑到西内苑,却也不过是一殿殿冷冷冰冰的玉陛金阶;人心太冷,从婢女宫监到宠姬乐师再至皇子公主,其中最多的便是争宠献媚,阴谋夺~权。
无论多少财富,多大的权势,如果没有感情上的依托,一个人在宫里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所以即使李承勋知道裴后扶持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也不会丢下裴后。
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
李承勋在两日后到达了徐州治所彭城,因为是微服,所以徐州太守只是在府外迎接。
徐州太守韦由之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留着几缕山羊胡子,面相白净,眼角微微上翘,给人一种满腹算计的感觉。
他一直在河南道淮南道的各州任职,是张相提拔上来的人。与裴后似乎有些交情,裴后在给李承勋的信中再三叮嘱要小心这个人,说他“善使诡诈。”
见李承勋下马,立刻上前拱手拜道:“二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烦请恕罪。”
一番话的妥当有礼,有没有泄露李承勋的身份,确实不简单。
李承勋笑道:“韦太守多礼了。”便将韦由之扶了起来。
等进了正堂,李承勋上座之后,韦由之便走到大堂正中,准备行大礼,李承勋忙示意左右将韦由之扶起来。
李承勋这次来徐州,没有带上小高,而是让他跟着云阳一同去历练。随行的虽然都不是熟悉的人,但也伺候的妥当。
待韦由之坐下之后,李承勋先是问了些徐州的各地的现状,韦由之小心翼翼的应答,神色恭敬。
待公事说完之后,李承勋又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是为接一下霓裳。”
云昇的独女云霓裳,在睢阳围战时被云昇的部下拼死送到了徐州。因为云昇与韦由之有些交情,所以霓裳一直住在太守府中。
云昇战死后,云家的其余人都以为云霓裳也在睢阳遇难。直到云阳退回宋州修养,才得知霓裳在徐州的事,刚好李承勋要来徐州治病,便顺路接霓裳回洛阳。
韦由之听了云霓裳的名字,脸色微变,犹疑片刻回道:“殿下,霓裳确实在我府上。只是,只是微臣还未敢告诉她云三郎的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