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下等大千世界,修士倾轧严重通天之路亦即将关闭,所有人都拼劲全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全然不顾前路与将来。”紫衣修士漫不经心道,“一旦练虚大圆满之后,你们却会毫不犹豫地突破大乘,半点不想着积淀实力,着实短视。但在吾上等世界,练虚大圆满只是开始。”
“有识之士都会故意在此关卡上停留上千年,越是沉淀酝酿其实力就越发雄厚,一举突破壁障之后实力增长亦极为迅速。所以我说你们区区两个练虚期圆满的修士,又有何德何能可与卢道友抗衡?只他一个人,就敌得过你们几十人上百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先前还眸光晶亮绝不妥协的白衣魔修,已然缓缓低下头去。陆铭瞧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知到他周身的灰sè_mó气一点点沉暗下来。不够,还不够,他还要一寸寸击垮顾夕歌的自信与骄傲。
顾夕歌越是灰心丧气,等下陆铭收割此人性命之时所获的好处就越大。因果之线交错并重,有时杀一人却会比杀千人所获的好处更多。如果前者是万里挑一的豪杰,后者是平庸苍白的普通人,陆铭倒是甘愿直接杀一人。
“人与人生来宿命不同,尽管你与你师尊在九峦界可算天之骄子高高在上,但谁叫你们犯在了卢道友手上?现今一切都完了。”陆铭的话语带着不自觉的悲悯与惋惜,似眼见山峦崩塌河水枯竭般,不轻不淡地叹息了一句。
紫衣修士恭恭敬敬比了个手势,于是昆吾器灵就略微放松了两分对他的压制。
那白衣魔修又能重新抬起头来,一张端丽面容上却并未有半分屈服。他只遥遥望着陆铭,冷声道:“痴心妄想,等下你就好好瞧瞧我师尊是如何将你那位卢道友一剑斩破肉身神魂。”
愚钝之人,当真说不清。陆铭也并未恼怒,他只抚了抚掌轻慢道:“我等着。”
这二人交锋的过程虽是三言两语,过程却惊心动魄叫人听得目瞪口呆。但那垂手而立的十二名上三界修士依旧如往昔般平静,好似并未听到他们之间的争论一般。白衣的钟期却远远凝望着纪钧,好似看穿了所有胜负与成败,不言而喻的悲悯与惋惜。
“此处青山秀水风景秀丽,若是毁掉太过可惜。”卢若澄淡淡道,“道友可曾听闻神斗之法?”
“从未听过。”玄衣剑修答得坦荡无比。
“你我二人神魂出窍,并不动用肉身对敌,全看神识强弱信念坚定来一决胜负。”明黄衣衫的修士说,“若我败了自会放你们离开,若我胜了你们二人性命全交于我处置,如此可好?”
在已然练虚大圆满境界积淀千年的卢若澄面前,纪钧只如一个刚入仙道的晚辈般孱弱无力。但他的后背依旧是挺直的,眉宇之间也从未有半分瑟缩与后退。
“时至今日,我还有选择么?”玄衣剑修极不客气地反问道,随后他柔和目光落在了顾夕歌身上,“夕歌,你可曾怕了?”
“死而无憾,何惧之有?”白衣魔修也答得笃定而自信。
他们二人的目光隔着百丈距离相遇了,遥遥一触并不分开。其中流转的是不言而喻的情谊与默契,好似冰山融雪阳光灿然。
纪钧只向顾夕歌点一点头,就揽衣而坐合上双眼。不远处,卢若澄亦坐下了。他清雅面容上带着无比的自信,纵然眼前这玄衣剑修只是个最微不足道的对手,卢若澄也并未放松一分一毫。
所有人眼见那二人神魂悠悠出窍,上三界修士面容上却带着不自觉的笃定与俾睨。只区区一个练虚大圆满的六等世界修士,身为序子的卢若澄自能妥当处置。
一道庞然宏大的阵法扩散开来,将他们二人的神魂悠悠护在其中。
只一瞬,无形的剑气与蓬然云气同时而出,一者锋锐冰冷一者浩茫如海,激荡碰撞间自有无穷无尽的森然巨力扩散蔓延开来。
尽管那二人只以神魂对敌,其剑气与术法威势反而更可怕了些。这一出手就是竭尽全力从不放松,因为没有肉身阻碍亦无灵气护体,每一道剑光每一蓬云气都会实打实地落于神魂之上。神魂却要比肉身脆弱许多,稍有损伤便极难修复,极有可能无法转世重修。
好比持刀者于悬崖间的独木桥上相互搏杀,脚下就是万仞深渊几不见底,脖颈边就是冰冷寒锋无匹锋锐,稍有不慎就是一条性命就此了结。
可见卢若澄知纪钧甚深。他一眼便看出这玄衣剑修心性果决从不妥协,便以这等危险无比的方法邀战,成者为王败者神魂俱灭,从无侥幸与例外。
卢若澄要纪钧死,亦要纪钧死得心服口服。因而毅然决然舍弃了所有法宝与符咒,只比拼起最基本的心性与修为来。他这般精心算计却也不全因为拂云界主的命令,更因为若他斩杀一个心志坚定自动认输的练虚修士神魂,更胜于在那天运府中算计上百名练虚真君。
唯有这祭品足够珍贵,才能让景云系的天道欣喜与赞同。只消这一桩事情,更胜过他平日为了区区数千枚天运珠算计忙碌。今日纪钧必须死在这里,不止他必须死在这里,他那徒儿也必须死在这里。
卢若澄会这般笃定不止因为他天生而来的自信,更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绝不公平的决斗。他已在练虚大圆满上停留了足足五千四百七十二年,修为之深厚神魂之庞大,已非普通修士可比。
纵然他舍弃了所有仙器灵器与符咒,但他本身凝实可怕的神魂就是一件威力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