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萧令瑀,你在想什麽?」
朱九郎动了一下,亦牵动他无端思绪,方才自己躲得隐密,不曾细瞧萧沐非的模样,不知那人是否……「萧沐非。」
「啊?哈哈哈!」朱九郎先是一愣,复笑了起来。
惊觉自己流露过多情感,萧令瑀没再理会他吃吃的笑声,毫无预警转身就走,朱九郎既没摔倒也不生气,自己站正了身子,仍笑嘻嘻地跟在面色阴沈的男人身後走了,可嘴里还喃喃念着:「瞧你那侄儿笑得多好看!谁像你整天绷着张死人脸,我要是君非凰也不选你……」
萧令瑀突然站定脚步,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朱九郎举起双手,笑得乖顺无害,看着他手掌上的细微伤痕,男人甩袖又走,青年这回没再多说,一反常态安静跟上。一行人回到野店时,待桐正靠着车厢打盹,听到马蹄声慌忙站起,也不敢问众人为何这麽快就回来,只低声禀告萧令瑀一切俱已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启程,男人点点头,立刻就上了马车,半分也不愿再停留,待桐还没来得及拉住朱九郎问个详细,青年已跟着进入车厢,萧令瑀看着他的动作也没多说什麽,迳自闭目养神。
知道男人什麽都不想说,朱九郎遂也安安静静地坐着,车轮轣辘转过半天,萧令瑀终於奇怪地睁开眼睛,看向头一回沉默这麽久的青年,後者却只是专注看着自己,仍没有开口的打算。
「为何看着本王?」
「我气。」
萧令瑀蹙起眉,顿时有些云里雾里,休了王妃、失了人才,还让萧沐非狠狠嘲笑一番的可是自己,青年气什麽?「为何生气?」
朱九郎闷闷地移开目光。「我气你在生气。」
萧令瑀眉头锁得更紧,不知青年的指控究竟所为何来?「你──」
「不要问我,我也搞不清楚!」朱九郎没等他说完,随即抬手抓乱一头黑发,如果可以他还真想冲出去吼叫一番,这车厢怎麽那麽闷,萧令瑀怎麽就不觉得这儿闷到人心底发紧!「萧令瑀,快哄我开心。」
「本王为何要哄你开心?」
「因为你是始作俑者。」萧令瑀挑眉,显然觉得朱九郎无理取闹,注意到男人彷佛盯着胡闹孩童的目光,朱九郎不禁气得咬牙切齿。「我是比你小没错,但不许那样看我。」
萧令瑀别开眼,越发觉得眼前景况荒谬非常,不知为何,他又调转目光去看生着闷气的青年,却见後者亦偷觑着自己,目光相交那瞬间,他忍俊不住低笑起来,朱九郎见他莫名其妙笑如春花,心底恼怒竟像春季融冰消散无踪,纵想再板着脸却已不能,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男人,遂欺身向前轻而易举地抓住萧令瑀的手,车厢纵算宽敞却也无处可躲,男人不惊不惧,只含笑看向仍强撑一脸怒容的青年。
「你笑什麽?」
萧令瑀坦荡笑道:「本王笑你孩子一般。」
朱九郎甩开萧令瑀的手,硬是坐到他身旁,一旁还卡了个小柜,挤得很,但萧令瑀越不舒服他就越开心。「我只小你四岁!」
萧令瑀略往另一端移动,朱九郎不由分说也跟着挤过去,男人略带警告地看向他,青年仍是那一副他在生气不要惹他的模样,萧令瑀摇摇头,无奈地坐在原位不再擅动。
沉默许久,朱九郎才开口:「萧令瑀。」
「何事?」
「没得到君非凰你很生气?」
「何以见得?」
「你为他瞪我。」
朱九郎忿忿不平地转过头去,却见萧令瑀又睁着双眼不知想些什麽,自顾自地发楞去了,薄薄的唇不再勾起,细长的眼因没有焦点而略显迷蒙,朱九郎突然发现男人的眉眼与萧沐非确实有些相似,就差眼角没有上挑,可说也奇怪,比起虽然流里流气可确实fēng_liú倜傥的萧沐非,眼前呆楞的脸庞反更是顺眼,明明仍是一张死人脸,却勾动他心底一点异样情愫,就像男人的笑,虽说自己喜欢见他笑,可又矛盾地希望他不要笑,永远就这样保持一张迷迷蒙蒙死人脸,横竖有自己知道他会笑就好了……
「你做什麽?」
回过神来,朱九郎才发现自己竟抚上萧令瑀的眼角,忙抽回手,佯装无事。「没、没做什麽!」
萧令瑀看了他一眼,既没追问也不再理会他,只闭目养神,这端朱九郎抓着自己的手烦躁到简直要跳车,可就在他终於决定付诸实行之际,萧令瑀却靠上他的肩,低沈而规律的呼吸显是已然熟睡,朱九郎僵硬地转头看向男人,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见鬼……今天都让你睡到晌午了你还睡得着!」
争得薄情 十五
明明是抱怨的话语,却让他嚼在嘴里整个就是含糊不清,甚至比车轮声更低,彷佛怕扰了谁的梦境。萧令瑀没有听见他说什麽,只在梦里又回到京城,他总是梦见父皇、梦见那座他熟悉的皇宫,梦里他还很小,父皇牵着他的手,好玩似的同他掰着糕点丢到鱼池里,然後他看见因惊惧而扭曲一张美丽容颜的母亲、看见满身是血的陵光太子、他的皇兄……梦境转瞬变移,恍惚便是他将来到齐国的那一年,他看着父皇的背影,那个他始终不敢问的问题险些就要溜出他的嘴,换来他根本不想确定的事实。
「父皇……为什麽……」
朱九郎傻傻地看着萧令瑀,突然明白为什麽男人始终不让任何人接近他的寝宫,他害怕被人听见这些梦呓、害怕暴露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待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