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俊也知道时机不对,但是此刻如果不和孟遇舟说清楚,之后就很难再有机会见到这位“钦差大人”,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孟兄为钦差来兰阳地境,不过是为了查那罗飞、童兴私吞国库钱粮,又巧立名目征收税赋中饱私囊,谎报灾情、私分朝廷的救济钱粮一案的,是不是?”
“江兄怎么……”
“此案涉及的赃款只怕不下六百万,损失的精粮少说也在两千担之上,可谓千古之未有。就算我在逃亡之中,如此大案怎能不知?何况——”江俊笑着看了看门外,“刚才那位大人叫您钦差,而李公子又说您去往承宣布政使司有事,我便猜出来了。”
孟遇舟恼恨地跺了跺脚,狠声道:“都怪那个和福田!”
和福田官兰阳承宣布政副使,是罗飞的副手,前儿才服丧归来,因而暂时没卷入这个大贪案中。
“江公子你有话不妨直说。”李吟商端着一杯新茶,笑盈盈地吹开上头的茶沫,他那双漂亮的眼眸映在仿佛沉淀旧时光一般的茶水里,摇摇晃晃仿佛渔舟唱晚:
夕阳映照、万顷碧波,鱼儿悠然自得。
“孟兄,不、应当说孟大人,”江俊站起来,事急从权,也顾不上给孟遇舟面子:“你这件案子办得不妥——”
孟遇舟一愣,紧接着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你——!你、你什么意思?!”
“孟大人为国为民的心是好的,但却始终斗不过地方上这些利益瓜葛的地方官,你只管将罗飞、童兴下狱,要他们交待同党,却忘记了他们在此地盘踞多年,大狱再宽,只怕也是装不下的。”
“你什么意思?!”孟遇舟也恼了,“江俊!你是在质疑本官办案的能力吗?!”
“不敢!”江俊垂首,重新抬头的时候目光灼灼:“孟大人你可曾想过,你一竿子将那些地方豪强都给打死,也有可能办成冤案。你要罗飞、童兴交待同党,只怕有时也被他们利用,反而错杀好人!”
“若这帮人当真是被冤,他们的亲眷在外头汇聚起来,形成民祸,大人又当如何自处?”
“江公子,”李吟商也听不下去了,他站起来,“莫不是在我们抓到的人当中,有江家的故交,便要江公子你来做了说客?”
“怎会!”江俊皱眉看着这两个儒生,心想,你们还真是心比天高、不接地气:“我要是为了某人做说客,为什么不直接说出那人的名字,要二位对他手下留情?!”
他说得很急,却不小心用了一个“二位”,江俊没注意,可是李吟商脸上那阴晴不定的表情,却被一旁的卫五尽收眼底,他的手悄悄按在了身边的宝剑上,更是作出了回护的姿势,将江俊护在自己能够保护的范围内。
“我不管你是不是为了谁来当说客,更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孟遇舟怒目瞪着江俊,“我只知道,我是奉皇帝之命前来彻查此案的钦差,在兰阳郡之内,没有我管不了的军政事宜!江公子,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说着,他也不与李吟商拱手,而是直接拂袖而去。他离开的时候,外头正好劈下一道惨白的闪电来,几乎将整间屋子都给照亮,紧接着便是大雨倾盆,硕大的雨点砸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如同擂鼓。
李吟商站在刚才他欲挽留孟遇舟的地方,背对着江俊开口,声音是那样的森冷、那样的摄人:“江公子,我想你最好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哼——”
看着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虽然胸有沟壑却狠辣无情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李吟商,江俊暗中捏紧了手指,心里暗松一口气:妈蛋还好老子熟悉剧情。
不过李吟商喜欢装逼,江俊干脆就陪他装到底。
只见江俊也站起来,学着李吟商一般将目光放空,只是他看向的是外头下着瓢泼大雨的方向,一样面无表情、一样不带感情,像是出神在恍惚,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了李吟商的耳里。
江俊说:“没有管不了的军政事宜么?那么,驻扎在化霑的二十万虎贲军,又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李吟商为啥要恨你,小江你真的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