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遇舟!”李吟商突然爆喝一声,不客气地打断了孟遇舟的话,他眼眸突然变得血红受伤,仿佛是被人戳到了痛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了孟遇舟的名字,整个人像是突遭刺激、竖起一身刺儿的刺猬。
江俊从没见过这样的李吟商,甚至在这整一本的书的剧情里,男主角李吟商都是冷静自持的。
孟遇舟咬了咬嘴唇,看着李吟商的眼眸中闪过痛苦和怨恼,终归是狠狠地瞪了江俊一眼,坐下来不言语了。李吟商这才轻咳一声,收敛了眉目转过头来示意江俊继续说。
虽然有些在意孟遇舟没有说完的话,江俊还是继续解释道:
“李公子你那日也看见了,继母不杀我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我就算这次能够死里逃生,以后也加强防备,然而只要百密一疏,我就会命丧黄泉。且她在暗、我在明,怎么都是个麻烦,倒不如……”
“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破不立,假戏真做来个假死,让她放弃对你的追杀是不是?”李吟商截断了江俊的话,却接着他的话将江俊原本想说的意思说了出来。
江俊点点头。
“呵,”李吟商笑了:“江公子,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四两拨千斤、顺势借力,化明为暗,将你的不利变作了有利。还是在岁锦长亭中那句话,江公子,你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眉目弯弯,嘴角微翘,丰神俊朗,看上去神采飞扬,只是他的眉眼太过狭长,眼角吊翘,怎么看都透露着精明和算计。
江俊长舒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全然放松,只摇摇头道:“李公子谬赞了,江某求活命,也是被逼不得已。”
“只是——江公子,在那京城之中,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比如令尊,比如你那忠心耿耿的小厮,还有你玄甲卫的一帮兄弟,你死里逃生的消息,竟也不告诉他们?”
李吟商还是那样笑着,但眼中却没了笑意。
“……三人成虎,眼下我还不想节外生枝,”果然,李吟商对他还是有所保留,江俊道:“且刚才李公子和我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要绝处逢生就必然要有所得舍。”
挑了挑眉,李吟商审视地看着江俊。
“且兵法有曰:‘焚舟破釜,若驱群羊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李公子,你才欺管乐、智压孙吴,想必明白我的道理。”
江俊这话说完以后,整间屋子安静下来,孟遇舟也抬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而站在门口的卫五则是撇了撇嘴,在李、孟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冲江俊做了个口型:
你可真能吹。
那当然,江俊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吟商:此人心比天高,又在书里被塑造的神乎其神,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种心性高傲的人,当然最受用这一套。
果然,李吟商抬眼看向他,眼中多了些惊异和赞赏,他二人对视了片刻后,便“哈哈哈”地笑出声来。笑毕,李吟商潇洒地一挥衣袖,冲着旁边的两个座位做了个邀请的姿态:
“也罢!今日我和孟兄来此叙旧,没想到却遇到了公子你,昔日在岁锦一别,我还只当江公子你惨死了,心里还有些在意,如今得知公子你还活着,当真是快意!”
“相逢是缘,江公子你说的不错……”李吟商爽快起来确实爽快,加之他今日青衫散发,自有一股fēng_liú,看上去倒真和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士无二。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卫五,邀请道:“卫大侠也坐下一同吃杯水酒吧?”
“诶?”似是没料到李吟商会邀请他们坐下,孟遇舟有些夸张地惊呼了一声:“可是子言,这个江俊他……”
“孟兄,”李吟商竖起了手掌,阻止孟遇舟继续说下去:“我那件事到底和江公子无直接干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算是我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可是若不是因为他,你怎会被……”
“好了孟兄,”李吟商摇摇头示意孟遇舟不要再说:“坐下吧。”
孟遇舟哼了一声,狠狠地剜了江俊一眼,才气呼呼地坐下来,赌气一般将桌上的茶盏磕得“叮叮”响。李吟商抱歉地看了江俊一眼,然后开门招呼店小二上菜。
席间,李吟商大方地向江俊介绍了他和孟遇舟之间的关系:他们都是江南人士,又都是桐乡人,来自嘉湖平原腹地物产最为丰饶的地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两人都算得上是江东才俊,又为同榜进士,情谊深厚。
这些江俊早就知道,但在席间还是装得听得很认真,倒是卫五若有所思,似乎根本没有在听李吟商说什么,江俊反觉得看卫五的表情更有趣些。
酒过三巡,饭事过半,客栈之外忽然起了一阵狂风,扑开紧闭的窗户,外面原本风和日丽的天陡然聚拢了连片的乌云,在白色的高天上,像是素白绢帛上突然泼洒的墨。
暴雨将至,孟遇舟担忧地看着外头的天空,李吟商适时地开口道:“孟兄,你承宣布政使司那边还有要事,不如先回去吧?”
孟遇舟点点头,感激地看了李吟商一眼,站起身准备告辞,可江俊却突然拦住了他:“孟公子且等一等——”
“……”吃过一场饭,又看江俊谈吐确实不俗,孟遇舟对江俊的敌意其实已经减少了很多,但是此刻被他拦住,孟遇舟还是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