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张张嘴,许久说不上话;抬头看看跟前的白公子,又看看老大夫,才徐徐答一句。
“是。”
人是人非(上)
陆家近来都不得安生。
起先是巷子那头发生命案,一巷子邻里纷纷嚷着晦气。邓赖云听闻凶手就擒,就待过堂伏法了。倒是邻里唏嘘:“那疯婆子也可怜得紧!她相公被庸医治死,婆家怪罪她将她扫地出门。男人没了,娃儿也见不着,娘家嫌晦气不愿让她进家门,也难怪要发疯!现下要了这庸医的命,也算是有仇报仇!”
后来官府公文下发,押了疯婆子游街上刑场。疯婆子一身囚服枷锁,头发和脸容倒打理得干净,游街时一路微微笑,走得急了还有闲情逸致抬手理理盘发。到了刑场,大刀挥下,她大笑一声,命没了。
邓赖云道听途说这么一幕,心里想:这世道,是人逼人疯。
只是她也顾不得可怜他人,陆有恒已经多日不曾回家里来。新婚燕尔的,有家不回,这传出去都成什么样儿了!
李芳知道儿子在闹心,她也气上头,对着陆大爷不好撒,自家儿媳妇总能给点脸色瞧瞧。邓赖云受了气,夜里独守新房也是难受极了,越是想不明白便越觉得委屈。就这么辗转难眠几个夜晚,她还是去了米铺找陆有恒当面问个清楚。
陆有恒让她问得支支吾吾的,最后心一横,把李云的事儿说了出来。
邓赖云愠怒:“你那弟弟我见过,虽是接触不深,凭着以前你说过的事儿,我一直觉得他品性不错。这事都是没影的,你便自个信了七七八八,好似你由头至尾看了个透!”
陆有恒梗着脖子:“若不是、他怎么不否认!我陆家清清白白的,他若回头我这当哥哥的能不见他好么!”
邓赖云冷下脸,想了好久才说:“不分青红皂白就断定人是人非,这话没法子说了。”她回身就走,陆有恒见她真气得很,赶紧把人拉住。邓赖云回头对他说:“我瞧上的可不是你陆家多清清白白!我是瞧上你这个人、为人孝顺,兄友弟恭,于家于我,定是好极了的人。如今外人嘴上诋毁,你便信了——那可是你家中知根知底的弟弟!他品性如何,你自己真是瞎了招子瞧不清么!”
陆有恒早在那日叱责李云后便萌生悔意,只是话都出嘴了,脾性上来就死扛着。今日被骂了一顿,倒越发后悔。
嘴上没认错,当日人却乖乖跟着邓赖云回家去了。李芳瞧见儿子回家,挺高兴,恨不得事事顺着儿子,特意告诫陆大爷不许再提陆有恒退了那对玉娃儿的事。
次日一早,邓赖云早早将人唤醒,给他整理衣装,备上糕点,直接将人送到门口才叮咛:“我昨日与大哥说过,店里的事你今日就甭管,先去弟弟那儿赔个礼。”
陆有恒干站着,手里提着的糕点像是有千斤重,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最后他点点头,默默往白府走去。
人是人非(下)
李云听闻陆有恒寻来,人先愣一下,坐在那儿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白公子拉起他,将人送到庭院中。
白公子说:“知道你亲近自家堂兄弟,我不好打扰。你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
李云忐忐忑忑地出了院子,见陆有恒就站在上回的角落,一时间真想缩回院子里头去。陆有恒瞧见他出来,两人都没动,就干等了一下,陆有恒便走过来了。
一个大男人,认个错也忸怩不安,怪不好意思。
他挠了几下头,傻乎乎问:“饿不饿。”还未等李云反应,他先一步将手上的糕点塞给他,径自说:“你嫂子让我送过来的。”
李云提着油纸包,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有恒等了好一会都不见李云吭声,叹了口气就说:“……那日我、话不中听,你若还是气,哥哥给你赔个罪。咱们堂表兄弟多,我两自小比其他兄弟亲,哥哥话虽然重——却是想你好罢,你莫怪。”
李云摇摇头。
陆有恒语重心长:“……阿云,你可想到米铺来干活?哥哥虽然本事不大,现下给你安排安排也不是事儿……”他生性耿直,这话说得自己也拧巴,可是想想眼前是自家兄弟,总得为他着想着想。
“多谢恒哥,不过府里挺好,就不挪来挪去了。”
“诶!先甭拒绝。”陆有恒道:“……人言可畏,你得自己多想想。”他面有难色,看看院子门口,放轻声音道:“哪怕清者自清,你如今对的人可不是个善茬!你是没瞧见过,白少爷可是个疯——”
“恒哥!”李云打断他。
陆有恒一顿。
李云抿一下唇,视线游移开,把话一转,说:“时候不早,我活儿还得忙呢。你事儿也多,早些回去罢。替我谢谢嫂子。”说罢转身就走。
陆有恒愣在当场,李云走了两三步,忽地回头,眼内双瞳烁烁,认认真真道:“谁不想一生没病没痛,哪个人愿意担着他人嘴里是是非非过活呢。恒哥刚刚那话,日后莫要再说了。”说罢,头也不回就进了院子,剩下陆有恒冷冷清清留在原地。
院子里头,白公子当真乖乖站在荷塘边,垂着头看着荷塘的浮萍发呆。李云刚静静靠过来,白公子瞧见水面露出李云的脸容,随即一笑。
李云也看着湖面发笑,手勾起白公子的五指,细细揉捏。
“我堂哥捎了糕点来。”李云拉着他的手,将人牵着走向房内。“早上滴水未沾,还真有些饿了。”
白公子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