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仪公主自幼长在皇帝膝下,比其他皇子都要受宠。而柳娘也不是一般懵懂孩童,成熟懂事, 总能揣测皇帝的想法,做出令他满意的行为,总在不经意见影响皇帝对朝政的控制。内宫、外朝都对坤仪公主进出乾清宫视若无睹, 习惯成自然。
若是太平盛世,柳娘可以继续做一个懂礼貌有一定影响力的公主,就像曾经对嘉靖皇帝做的那样。她能忍,忍到皇帝去世,取得身份优势,再实现自己的报复。可惜时间不等人啊!
可是柳娘不能再等了,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后金皇太极已经称帝建国三年,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如火如荼,已经由川入甘陕,如今正在躲在洮州山中不出,牵制着洪承畴的大量兵力,西北一片沦为战场。对内东林党人仍旧拿圣贤说事儿,阻劳皇帝对内对外一切改革,皇命出了紫禁城就是一张废纸。内忧外患之下,柳娘能怎么办?她今生这个公主,还能有命吗?
此时已经是1638年,崇祯登基已经十年,离他吊死在眉山上还有七年,今年,柳娘十岁。
“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这是你一个公主能说的?还不快回内宫去!是朕宠坏了你,一个公主,居然敢对朝政指手画脚!”崇祯怒气冲冲的斥责,他为人多疑又自负,从不认为自己的政策有什么错。若是有错,也定是“家奴误我”。他视朝臣如家仆,比嘉靖皇帝更甚!
此时乾清宫大殿中只有柳娘和皇帝,他们父女亲密,朝廷内外均知晓。崇祯皇帝还曾抱柳娘在膝上批折理政。
以前这些亲密是柳娘撒娇卖乖、装疯卖傻的结果,崇祯以为她看不懂奏折,那样亲密是皇室一家亲的政治作秀和不能宠信皇子,只能宠信公主的权利妥协。
柳娘心中有一团烈火,烧得吱吱作响。
柳娘深深叩首,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尔后抬头,破涕为笑,“父皇不要生气,女儿不该听信那些文人虚言。是女儿错了,就当博您一笑,勿与女儿计较可好。”
崇祯气喘吁吁的坐下,见女儿已经三叩首认错,虽心里还是不高兴,但有往日的宠爱打底,面上也轻轻放过,道:“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不过是一群擅长空谈、治国乏术的文人儒将,呈上来的奏章大多大话、空话连篇的愚腐之见,纸上谈兵之奇谈怪论,国事无补的道德文章。”
柳娘笑道:“父皇英明。”
柳娘起身,亲自斟茶给崇祯,尔后如平常一般帮他整理奏折。
刚刚才被顶撞,崇祯心有疑惑,不愿柳娘再接触奏折,笑道:“我儿累了,先回内宫歇息吧。”
柳娘顺势丢开奏折,叹道:“父皇还没喝女儿的赔罪茶呢。”
皇帝无奈嗔她一眼,举杯干了杯中茶水,“怎么是蜜水?当朕是你不成,小孩子家家爱甜。”
“父皇每日批折子到深夜,瞧瞧眼睛都红了,蜜水清热降火,父皇多用些。”柳娘还拉着皇帝扯闲篇,几句话之后,皇帝突然仰面倒在龙椅上,喉咙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双手剧烈震动。
柳娘没有理会突然发病的皇帝,从容的拿过那个装蜜水的杯子,用绣帕仔细擦干净,把帕子撞在袖笼里,尔后从自己早就泡好的茶盏中匀一些茶水到崇祯的御杯中。又把刚刚翻看过的奏折打开其中一本,摊开放在桌面上。
布置好一切之后,柳娘才大声惊呼:“来人啊!快来人啊!父皇被气病了,父皇被气病了。”
守在外面说笑的高启潜、杜勋、曹化淳等人大吃一惊,以往坤仪公主在乾清宫,总能逗得皇帝哈哈大笑,不论朝政有什么烦恼都忘得一干二净,他们这些內侍也放心大胆在说笑。今日是怎么?高启潜等人脸上的笑意未收,就急冲冲跑进内殿。
“高公公快来,父皇看了姚明恭的折子,气得仰面倒下,再也唤不醒!”柳娘快速交待的事情始末,道:“高公公、杜公公、曹公公,几位均是父皇亲信之人,我往日也待之如叔伯,今日出此大事,全赖你们周全。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们直说就是。”
高启潜等人面面相觑,自崇祯登基以来,宦官势力打压到历史新低,东林党人全面崛起,他们这些太监已经失去了前辈们干涉朝政的荣耀,完全论为皇家家奴。更可怜的是,他们的主子并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若是崇祯倒下了,他们这些人就只能陪葬皇陵了,外面的东林党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高启潜作为三人中地位最高的,出列一步道:“奴婢听公主吩咐。”高启潜侵淫斗争几十年,柳娘没有第一时间叫太医,第一时间吩咐他们通知后宫朝臣,明显是有自己的打算。回想一下,坤仪公主作为嫡出公主,素受皇帝宠爱,对他们这些太监也有好感,并不刻薄。若是有她作为缓冲,宦官一党的势力极有可能恢复。胆大包天的高启潜也没想到柳娘究竟有多高的目标,只以为她想争取更大的权力。
“尔等乃我皇室家人,我信你们。”此时家人有下仆的意思,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亲密。柳娘颔首道:“曹公公速召太医,召朝臣,通知母后、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