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策不下来,房子不好买。”祁瑞安喝了口酒:“我先帮你问问再说。”
放眼全国,能找到私人住房的可能性极小,除非解放前的那些有过战功的将领和民族资本家,普通居民的住房早已被公有化,禁止私人买卖。
退一步讲,即便那些有过战功的将领和民族资本家有私人住房,也不可能轻易卖出去。
总归是件难事!
吃完饭,颜冬青没久待,蛋蛋不愿意回去,要跟小五月睡,仍凭他爹怎么瞪他,他都装看不见。
颜冬青无奈,只能叮嘱他听话点,然后自己回租处。
回去才八点多,这片居民区还在供电,颜冬青拉开台灯,坐书桌前翻了会儿书。
咚咚。外头有敲门声,是陆老师。
颜冬青起身请他进来,见他脸上有为难之色,直接问:“您找我为什么事?”
陆老师搓着手,叹叹气道:“是这样,我儿子工作有变动,可能要回来了,还有儿媳妇和孙子,也得跟着回来,你看......”
颜冬青明白了他话里意思,问他:“您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陆老师道:“估计要八月份。”
颜冬青沉吟道:“行,我尽快重找房,不让您为难。”
当初签协议签的是一年,眼下才刚半年,陆老师也没想到他儿子工作突然有变动,只觉愧疚,忙道:“我也给你打探打探,可不能让你们没地方住啊!”
颜冬青笑笑,倒没太搁在心上:“不急,马上放暑假,我带蛋蛋回老家住段时间也成,就是东西可能要暂时寄放在您家里。”
陆老师哪有不同意:“只管放,放多久都成!”
这边,高雪梅烧了一锅热水,倒大木盆里,把蛋蛋和五月脱了一块扔盆里洗。
两个娃只是关系好,其实啥也不知道,即便都还穿开裆裤,也没谁想过往对方尿尿的地方看。
这会儿两人对坐在大木盆里,只顾玩水,任由高雪梅拿个丝瓜瓤在他们身上搓。
倒是祁瑞安瞧见了,有些不痛快,忍不住说高雪梅:“怎么把闺女跟他家小子放一块洗。”
高雪梅心大,头也不抬道:“他俩还不到五岁,能懂什么呀。”
话虽如此,祁瑞安还是不高兴,他跟颜冬青不一样,万岁不高兴了,一定会让小皇后知道,而且要小皇后哄才行,祁瑞安要是不高兴,就跟闷葫芦似的不说话,不管高雪梅咋说,他也不理。
起初高雪梅也没意识到,给两娃洗过澡,挨个抱上大床,拿毯子裹好。
两个娃也是不安分的主儿,时下的毛毯样式花哨,边上带一圈毛边儿,小五月把毛毯往身上一披,照着小人书上画的,扮演观音娘娘,蛋蛋在床上连翻几个跟头,扮演孙悟空。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意思到两个大人在闹别扭。
高雪梅她娘好赖是妇女主任,妇女也顶半边天常挂嘴上,高雪梅多少受影响,才不惯着祁瑞安,察觉到他生闷气,根本不搭理他,直接把小床铺上,往上扔了个枕头和毯子。
“你睡小床,我带五月和蛋蛋睡大床。”
祁瑞安不免吃瘪,郁郁的看了高雪梅一眼。
公安大院的职工房也有限,祁瑞安分的这间,只有五十平米左右,屋里放张一米五的架子床,外间还铺了张小凉床,眼下祁瑞安蜷在小凉床上,天气热,身上只穿条大裤衩,腰间搭着毯子,颇有几分委屈感。
半夜里高雪梅起夜一次,坐在凉床沿上给他打蒲扇。
祁瑞安眠浅,高雪梅刚坐上,他就醒了,眯眼沙哑着声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坐这干什么?”
高雪梅给他扇扇蚊子:“我怕我不来,有人会生气生到明年。”
祁瑞安抿抿嘴,不说话,胸口原本发皱的地方倒莫名松快了下来。
高雪梅拿蒲扇敲他肩膀,让他往里睡,自己在外边躺下,两人都侧着身,挤在小凉床上,夏天本来就热,三挤两挤,不但挤出一身汗,还挤出一团火。
竹编的凉床吱吱呀呀响了起来,夹杂着轻吟喘息。
吱呀声时快时慢,到最后时,吱呀声突然快了起来,高雪梅搂紧他腰,低声道:“小安哥,我想再生一个。”
祁瑞安一顿,还是没同意,直接弄在了外头,摇摇头道:“咱们不要了,有五月就挺好。”
“等你死了,五月能给你摔牢盆?”
高雪梅瞪他,多少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头些年,祁瑞安是为国家做过贡献不错,但也确实害过同胞,他不愿意生儿子,多少也带了几分惩罚自己的意思,害过同胞,断子绝孙也不为过。
这年月,人在百年之后有“摔牢盆”一说。
牢盆就是瓦盆,也是和面用的那种黄盆,人死之后由长子长孙摔碎。
为什么要摔牢盆,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做过的坏事和亏心事一定会有,别人不知道,阎王最清楚,死后到阴间要受酷刑。
儿孙为给过世老人赎罪,就置瓦盆为牢,事先囚禁,多送纸钱酒菜,等盆碎开,阎王一看,牢已经蹲过,又有钱财酒菜享用,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去世老人免酷刑和牢狱之苦。
甭管说法真假,祁瑞安确实存了这个心思,断子绝孙,以后没人给他摔牢盆。
想是这么想,但他却不承认,避重就轻道:“咱们有五月就够了,实在不行,可以招颜冬青家的小子当倒插门女婿。”
高雪梅拧他腰,又气又心疼,不想跟他说话。
祁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