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番外春日醉
记得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我不过弱冠经年,那时我早已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有人提起我的时候,并不会冠以‘青帝门少门主’这样的称谓,而是会说‘断情剑’牧倾寒……至于‘断情’这两个字,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我平素无心于儿女情长之事,一来二去,便被说成冷心冷面的缘故。
其实我也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不会为男女之情所动,直到遇上了她。
距离青帝门数里之外,有群山绵延,由于四下十分清寂幽静,因此我时常会独自去那里,或是练功,或是散心,那一日我像往常一样,在山中演练剑法,待到功成,调整收息之后,只觉得心神一片凝定,舒畅不已,于是略作休息了一阵,便准备下山回去。
然而沿途之中,却忽然听到一丝隐隐的歌声传来,因为此地平时幽僻极了,所以这声音虽不大,却也显得颇为清晰,向来我在这里几乎从未见过有其他人的踪迹,因此不免微微有些讶异,便循声而去,没走上百余步,穿过面前的一小片树林,眼前便顿时豁然开阔,只见不远处一湾溪水绵长延绕,春日里的阳光照在水上,一片斑斓之色,有如碧玉一般,望之生凉,清郁沁人,溪水当中,还零零星星地漂着一些粉红的花瓣。
彼时四下寂静,空谷幽林,只听得极轻微的流水ji-anji-an之音,配合着歌声,周围开满了纷纷攘攘的不知名野花,清澈的溪水在花海中安静流淌,漫山遍野的花朵恣肆绽放着,重重花海几乎教人目眩神迷。但此时此刻,这一切都只是陪衬,唯有花海当中的那一抹绿意,才是真正令人注目的所在,衬活了这般令人迷醉的景色。
我只觉得眼睛仿佛忽地被什么刺目的光灼了一下,眼神陡然微微震荡,那是个年纪还小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长长的黑发如漆如瀑,整齐垂身,梳成娇憨的双鬟,那样的年轻,神情说不出的闲适散逸,从容自若,一身颜色娇嫩的淡绿衣裙如同春日里的柔叶,正坐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戏水,大概是因为四周并无他人的缘故,那女孩的一双绣鞋被抛在旁边,裙角半挽半撩,露出绿色的衣裾下一对雪白如玉琢般的赤足,脚踝纤纤,不盈一握,正将两只晶莹光嫩的脚伸在清澈见底的溪水里,不时快活地踢ji-an着水花,一面口里悠然哼着不知名的歌儿,动人至极。其时空山无人,水潺花绽,有早莺停在枝头婉转而鸣,叫得十分欢快,她就这么坐着伸了双足在溪里戏水,飞ji-an起水珠,乌黑的青丝随风轻扬,身边花开肆意,漫天漫地都是绮丽的颜色,碧水敛滟,倒影生光,实在就像是一幅动态十足的画卷,我目光所及,天光明澈,日色辉灿,只见她沐浴在春光之中,秀眉粉唇,眸中潋滟,一派天真无瑕之气,迎着春风,有如轻云蔽月,铅华弗施,将‘钟灵毓秀’这四个字,生生刻进人的心里——
真正的美,或许就是会这样强烈,乃至令人忍不住失神罢……
昔日曹植曾作《洛神赋》,然而此时此刻,自初见时静静的一瞥,我才知道长居洛水的神女,究竟会是什么模样,那少女坐在溪边浣足,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就如同破开整个天地的一抹灿烂春光,亦或一个美得使人屏息的梦境,空山灵雨,钟天聚清,虽然就在眼前,却又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无缥缈之感,仿佛只要一不注意,她就会悄无声息地忽然消失一样。
我向来自认并非是一个爱重美色之人,一向流连江湖之余,也曾有佳人青眼,闺秀怀心,但即使如此,我也从不曾有过片刻的动心,然而此时面对着这个年纪尚小的女孩,我却平生第一次在心底,涌起惊艳的感觉,并且将眼前的一切深深刻在记忆当中,想必即使在多年以后,眼前这样绝美动人的一幕,我也仍然不会忘记——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少女一手挽着淡绿的裙角,一面自在地快活而唱,歌声清新醉人,有如昆山玉碎,非鸾吹凤鸣不足以喻其美,两岸柔柳依依,身旁是横无际涯的花海,配上那纤尘不染的赤足撩拨着溪水,肌肤如雪,构成了一幅使人屏息的绝美画卷,就连溪畔吹过的春风当中,都染着清凉s-hi润的水气,伴和着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忽地,歌声倏然而停,那少女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用手伸进水里去拍打着,看那模样,大概是溪中有鱼轻啄足趾,弄痒了她,彼时溪水悠悠缓缓,空山悄寂,只觉得更加宁静,花开满眼,绚烂如海。
突然之间,那少女却不知道怎么发现了我,朝这边看了过来,若是寻常女子,在这种情况下无意中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陌生男子,必是羞涩乃至惊慌的,然而少女却没有丝毫的惊羞模样,只落落大方地略微歪着头看着我,灵动至极的目光盯住我上下打量,将手里挽着的裙角放下,遮住了凝若霜玉的秀足,声音清凌凌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只是这样一句,便成了我心中恍然而生的劫数,先前母亲曾为我求过卦签,说是今年命犯桃花,有红鸾星动,当时我不过一笑而罢,丝毫不曾放在心上,而此时此刻,我忽然便再清楚不过地知道,自己果真就遇见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我回答了她的问话,然后又鬼使神差一般地问了她的名字,后来我曾想过,当时我的样子,一定不像江湖人口中的那个‘断情剑’,青帝门少主牧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