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吧。”她又补充强调了一句。
“让他们先走吧,我还是想留在这儿,”于雷低着头,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我不会出声,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就是想留在这儿。”
“对不起,这是规定。”小护士显得很为难,但看得出来她并不情愿去和这个s-hi乎乎、眼神里透着无助、可怜巴巴的男孩子过不去。
“要是我这一次让你在这儿,以后谁不都要留下了?”护士还是决定要坚持自己的立场,把以前从护士长那儿听过的话搬了出来。
张树挤出了一点微笑,跟值班护士打着哈哈:“就让他在这儿吧,要搁别人你让他站楼道里他都不乐意的,是不是?他能好受一点就让他一次吧,那比他亲弟弟还亲呢……”
小护士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妥协了:“那就这一次,再不准这样了。”
张树三番四次地保证过了之后,把她送回了值班室。
“那我们就先走了,”转过身来,张树拍了拍于雷的肩膀,“别想太多,他已经都没事了。”
于雷点了点头,算是道别。就在张树已经走到电梯口上的时候,于雷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跑过去叫住了他,问道:“跟他家里说过了么?”
“还没来得及呢。”张树答道。
“你跟你们院的人说,不劳他们大驾了,我会打的。”于雷冷冷地说。
张树点了点头,按下了下行的按钮。
于雷回到陈可的病房前,挨着房门靠在墙上,在这里,他可以时刻真实地感觉到陈可还活着。他再也不敢遗落能够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秒钟还会发生什么。
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往里略走一点,拐进了楼梯间。他知道这是一个残酷的电话,但并不比他所接到的那个更残酷,因为,陈可的父母至少可以明确地知道,他们的儿子还活着。
拨号音响了很久,最终从手机里传来了中年女x_i,ng迟缓的声音。
“阿姨,我是于雷。”身心俱疲的于雷努力地让自己的口气尽可能的轻松。
在这样的时间,陈可母亲还是登时警觉了起来,于雷不是没想过等到早上再打,但他没法冒那样的风险,他至死也不愿意面对的风险。
“是这样,您别紧张,”于雷已经听出了从电波里传出的恐惧,他再一次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语气,沉稳地说道:“陈可出了点事,现在手术已经做完了,很成功,他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但您最好还是尽快过来看看。”
陈可他妈的立刻就哭了出来,在那一头急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别紧张,这样对叔叔的身体也不好,”于雷连忙提醒这个快要失去控制的母亲,“具体的事您来了我再详细告诉您,现在陈可确实已经没事了,您尽快来就行,这边陈可的医药费和您过来的住宿我都会料理的,好么?千万别担心!”
陈可的母亲也顾不上感谢,很快在那头挂了电话。
于雷无声无息地走回原处,静静地,侧着脑袋,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病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无法把病人二字和陈可匹配起来,而今后,一道伤疤将永恒地留在他的胸口上。
很难说过了多久,但天已经确确实实地亮了,在y-in暗的走廊两端,洒进些许阳光。那是一场大雨之后,京城的盛夏最明亮的太阳。
查房的医生来了,冲于雷上下打量了一眼,没有理他,但也任他跟在身后,进了病房。
“大夫,”于雷的声音脆弱得经不起风吹,他紧锁着眉头,向医生问道:“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或许是觉得该到了给个明白话的时候了,也或许是看着于雷可怜,便停下手中的笔,跟他细细地说了一会儿。
“捅得够深的啊,”医生啧了两声,伸手比划了一下,“再偏那么一点就是心脏。就是没捅着心脏,要是那刀子往外一拔,失血x_i,ng休克,那也难说了。”
“不过现在看来没什么大碍,”医生最后下了结论,“又这么年轻,养两个月估计就好了。”
于雷恨不得当场就给大夫跪下,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代之以一连串的“谢谢”。
医生离开的时候,没再哄他出去,于雷便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好了,他们俩的心脏又挨得近了些,如果上帝要让其中的一颗停下,就把另一颗也带走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几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病房的小窗户外面。在他们能够顺利地拧开门把手之前,于雷先打开了房门,挡在了他们前面。
他看见张树也在边上,明白了眼前这群陌生人的来处。其实也并非完全陌生,至少带头的一个,高高瘦瘦,两鬓略染苍白的人,他是认识的,每一个博闻的京大学生基本上都认识他。他的专业在当前是中国的显学,所领导的学派又长期霸占着主流话语权,在学术和实业的圈子里都可谓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陈可曾经跟于雷提过,他常会弹钢琴给他听,而且他的第二封推荐信就是打算找眼前的这个人来写的。
于雷的四肢都冰凉了。对他来说,这些在光华楼里名利双收的人现在只有一个身份——谋杀陈可的帮凶,是的,帮凶!让何进调换宿舍的请求已经不止递交了一次,为什么你们还是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