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本上仙见小友一心为玄天,故而相托。事成之后,本上仙身死归位,而你家尊上得了冰魄,从此不惧魔炎不畏神佛,岂非两全其美?”
夏非满迟疑道:“您不是不愿……”
东华将心绪真真假假掺杂着道:“本上仙本就与魔境势不两立,今次陷入魔窟又受魔皇胁迫羞辱,真是岂有此理。本上仙想要脱身,唯有选择此法。”
夏非满怔怔的道:“尊上对你那么好,你却还是在意他是魔?”
东华道:“无论如何,你家尊上急需这冰魄无误,莫非你是怕你家尊上责罚,所以不敢?原来小友心里,玄天的安危,竟抵不过区区责罚。”
夏非满斩钉截铁道:“没有的事!取就取,反正我早就想取了!”
东华向他投以赞许的目光,果然是个忠心的孩子。
本上仙回避这百余年,截止今日,大抵是到头了。
东华负手而笑:“事不宜迟,开始吧。”
这日是三番仙魔之战的高潮,抑或尾声。昨日只僵持了一夜,今早天帝来袭,战事一触即发。
三番仙魔大战比之以往两番战事更为声势浩大,三日里,无望谷边界被双方横飞的杀气劈了何止千万次,竟向两旁扩出数丈。
仙者死而化作飞灰,魔者死而化作腐泥。数以万计的仙魔倒下,后继者愈挫愈勇向前冲杀,使范围缓缓缩小。唯独正中央一个硕大的战圈,不断迸出震天的灵力使任何人不得近前。皆因圈子里两个斗法者修为超然而致。
无望谷诸位仙魔无论其道行深浅或位分高低,也无论其负伤轻重或战情缓急,皆怀着一个疑问:此时对战的天帝和魔皇究竟哪个更胜一筹?
百忍此刻面如寒霜,他一连使出数个几乎毁天灭地的术法,皆被玄天截了回去,而玄天的招数他一一应对下来,愈发摸不准对方底细。
他不由想起当年与玄天酣战十个日夜,围观的由兴致勃勃而至反应平平,最后兴致缺缺。果不其然,终未分出胜负。
而他与东华比斗至第七日,东华险胜。
百忍近年高居天帝之位,虽被一概琐事分去大部分j-i,ng力,可他对修炼丝毫未曾懈怠。作为后天神第一人,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要名副其实,且担得起天道重任。
果然还是先天神天赋异禀?
否则为何玄天堕入魔境,其修为不降反增。且增的程度令他瞠目结舌。
百忍面色愈加深沉,若在曾经这是天界之喜,但搁在眼下这绝对是天界之祸。
封天印牵扯出无边y-in影,铺天盖地向玄天袭来。此印乃上古神器,有封印寰宇之力。还未到力不从心之时,百忍便将这法宝祭出。他在试探,玄天如今修为达到了何种境界。
玄天略一抬眼,便从袖中飞出绝仙剑与戮仙剑。两把凶剑双管齐下,瞬间化作千万把,如潮水般涌上天际,从封天印y-in影最边缘处下手。虽不很快,但极有效验,蜂屯蚁聚般缓缓瓦解封天印强劲释放的灵力。
百忍沉声道:“多年不见,你的修为突飞猛进。”
玄天不欲太过谦逊:“只比你快了些许而已。”
百忍严正的叱道:“如此,便是你扣押天界帝君的理由?”
玄天淡淡道:“无可奉告。”
百忍的两番质问,皆被对方四两拨千斤应付了事。他眼见封天印下汹涌的灵力此刻正被瓦解并搅碎,便一拂袖,从万剑撕扯中硬生生将其召回。
此时百忍灵力已损耗了一些,于他而言虽不算多,可要想再应付玄天,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玄天自率军而出,便秉着一副镇定从容之态,仿佛他所面对的不过是一群蝼蚁,胜是一定的,区别只在胜多或是胜少。
从前便是这样,现在更是。
忽然玄天面色一凛,双手紧攥成拳,骨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
百忍一向知微见著,见他神情异样,便知定是出了大事,且还是坏事。
但,对玄天而言是坏事,于此时对面而立的自己就未必了。
却听见玄天微不可察的低语,一字一句,句句寒凉:“走时明明点头答应的,师兄,你……很好。”
百忍疑惑道:“东华?”
玄天只瞧着仍在漫天旋舞的万千凶剑,嘴角徐徐挑起,展出一抹残忍的笑意:“那便如此吧……”
饶是面上疯狂决绝,他的目标却十分鲜明,当下将神识尽数聚起,涌向万里之外的水行域一隅。
万里冰面,两个人影背靠冰山而立。
东华艰难的道:“对了小友,此处他可以感应到么?”
只张嘴说了一句话,便带出浓厚的白汽,甚至能够听到这些带着体温的热气在虚空中凝成冰晶之声。
鲛珠清辉夺目,流散在他脸上,一时间东华竟以凡人之躯撑出了几分仙气。
夏非满双手捧着冰魄站在一旁,怔忡道:“您说的是尊上?”
东华费力的点点头,寒意无孔不入,透过肌理刺进骨髓,此时他只觉全身僵硬,连打哆嗦都做不到。
夏非满道:“尊上神识无边,自然可以感知此处。”
也就是说,玄天也正在目睹自己被冻死。
东华当然不奢望玄天会感激自己慨然取冰魄之无私。他深知以玄天如今的心境,怕是恨上他了。
宁愿选择这么凄绝的死法,都不愿留在魔境?
宁愿回到天界再与他敌对,都不愿苟活一世?
宁愿破天荒撇下颜面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