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卿忍了又忍,不忍心戳破他这心思,却又不能不说:“英叔,我觉得,可能只是因为我喜欢他,他又跟他娘有那么像,所以你才觉得他亲近吧。英叔,你要娶亲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这完完全全是你自己的事,但是认亲的事,我觉得你确实应该冷静一点,你现在有点冲动了。”
玄英道:“我没冲动,真的,越看越觉得像我,你没觉得吗?”
陈飞卿完全没觉得。
当然也不能这么直截了当,只好委婉地道:“英叔,你真的该冷静一下。”
玄英问他:“那好,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真的是的话,怎么办?”
陈飞卿理所当然地道:“那你就认啊。”
玄英却又突然为难地抱住头:“他娘都不想认我,他能认吗?飞卿,我突然多了个儿子——算了,你不懂。我他大爷的有个儿子!”
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我真没想到,真的。我以前怀疑过是我娘赶她走的,但我找不到她,我以为她死了,要不然就找了别人嫁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她当初是偷偷地和我好,但她并不是那种女人,她其实比一般的女人心气儿还要高很多。”
陈飞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玄英。
玄英一向是豪爽的,又或者是撒泼的,最难过的时候不是没有,譬如他家人接连遇难的时候,他自然是难过的,并不忌讳在众人面前大哭。可陈飞卿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愧疚的玄英。
他也难过起来,拍了拍玄英的肩。
傅莺儿斩钉截铁地道:“他不是你爹。”
傅南生冷静地道:“我要听实话。”
傅莺儿骂道:“狗屁实话。这就是实话!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好种?攀上小侯爷就不错了,别痴心妄想还想当个王侯将相忠烈之后,撒泡尿照照自己。当年那老泼妇赶我出府的那天夜里我就小产了,他儿子就没生下来过。”
傅南生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审视。
傅莺儿有些不习惯他这样的眼神。他以前的眼神,不会有这么多的压迫感,而这莫名的压迫感令她烦躁起来:“看什么看!没骗你。你非得要知道你爹是什么人是吗?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就是嫖客,你娘我刚挂牌的时候生意好得很,每天从我身上滚过去的不知道多少,鬼才知道你爹是什么东西,是条狗都有可能。”
傅南生渐渐地攥紧了手。他想离开这个屋子,也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不想听到她说这种话。
但是他不能,也没有那样做。
他冷冷地看着她,直到她说完了,不说话了,无话可说了,才缓缓地道:“我要当玄英的儿子。”
傅莺儿骂道:“你他大爷的是个高枝儿就想攀,看看你娘的下场吧!”
傅南生重复了一遍:“我要当玄英的儿子。”
“你——”
“我要入朝为官。”
傅莺儿嗤之以鼻:“得了吧你,人家就是捧个秀才进士的睡起来有意思些,你还当真了。”
傅南生道:“我很难和你解释清楚,但我就要这么做,娘,你必须帮我。”
傅莺儿反问:“凭什么?”
傅南生突然跪在她面前,仰着头,乞求似的:“娘,陈飞卿对我是真心的,他真心喜欢我,我要配得上他。”
傅莺儿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吃错药了?脑子进水了?别忘了自己被人玩过,那个叫什么王安的你不记得了吧?还欢天喜地跑来跟老娘说可以脱籍了,说人家对你死心塌地神魂颠倒,结果是什么?你这几年出去是脑子坏掉了?”
傅南生道:“陈飞卿跟王安不一样,他是真的。”
傅莺儿冷笑道:“玄英当年还说他是真的呢。就你?比我还惨,半个子都生不出来,妾都别想当。”
傅南生道:“那不管他,至少我要跟陈飞卿在一起,我对他是真心的。”
傅莺儿却油盐不进地道:“得了吧,你的真心恐怕只有那些被你坑死的人在阎王那里看得到了。到底是母子一场,你不听劝也得听我这一句,见好就收。你以前坑的不过是些市井百姓,糊弄也就糊弄过去了,别碰这些达官显贵,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连王安你都惹不起,安国侯家的——哦,说起这事儿我想起来了,最近有客人来说热闹听,就你那个口口声声真心一片的小侯爷,跟皇上可热乎得很,把人弄得早朝都上不了了,还能让人把朝政都交给他代理,我看也真不是省油的灯。”
傅南生沉默了一阵,道:“我不管那些,我就要他。”
傅莺儿一怔,随即拿手指头戳他的额头:“吃错药啦?”
傅南生由着她戳,半晌,抬起头来盯着她看,一字一顿的:“我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