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里屋,人还在炕上躺着。
“你回来啦?”听见开门的声音,床上人问,“我做了面条,你......你记得吃。”
声音有点儿哑,乔万山上前一看,捂在被窝里的脸红彤彤的不对劲儿,眼皮耷拉着,没有什么j-i,ng神。
他抬手一摸,烫得不像话,当时就急了,把人从被窝里弄出来,背起来就往外头赶,去找村里边的赤脚大夫,可到门口才知道大夫出门抓药去了,这两天都不在,再往城里赶,那得什么时候啦?
他心里懊悔着,“混账东西,”他骂了自己一句,跺了跺脚,一转身就把人往小土坡上背。
推开庙里头的那个y-in暗小隔间,老太婆在磨豆子,见他来了,眼神都没给一个。
这正赶上青黄不接的时候,这老太婆的屋里粮食却不少,墙角放了一麻袋黄豆,鼓鼓囊囊的,把袋子撑出一粒粒黄豆的形状来。
乔万山着急,这会儿也不嫌这里都是什么歪门邪道了。
可那老太婆却气定神闲,手里磨一点也不停,瞥了一眼道:“俺只会治小孩子受惊,不会治这样的。”
乔万山没办法,好话说尽,一口一个“神婆”,那老太婆才磨磨唧唧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块乌漆抹黑的东西递给他。
“回去分成三块,作三次,熬上一钟头给灌下去。”
乔万山赶紧接过来揣在兜里,背着人转身就往外走。
还没出门,老太婆叫住他:“那事儿,得节制着点。”
乔万山心里头一惊,老太婆像是看出了什么,坐下去边磨豆子边道:“又不是什么丢人事儿,俺也不是长舌妇。”
乔万山这才放下心来,讪讪走了。
到了家,把人放床上,生上火开始煮药,煮出一锅难闻的黑水来。
乔万山盛上一碗,那味儿太冲,刚端到人跟前,方卿就把脸别着,不愿意喝。
乔万山忙来忙去急得一头汗,只得又找出白糖罐子,化了一碗糖水来,一口药水一口糖水哄着人给喂下去。
等把药喂完安顿下来,再瞅到桌上那碗面,已经折成了一块一块,他也不嫌,端起来几口吃完了。
作话:昨天那章最后头其实是辆车,但俺车技不好哈哈哈。晚安!
第十九章
别说,那药黑不溜秋又难闻,却还挺灵,到晚上方卿出了一身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烧也退了。
乔万山把那只羊拴在院子一角,骡子在旁边,到土坡后头割了些草放在里头。
等第二天逢集,让方卿在家歇着,赶着骡子去城里买了一大袋米,路过徐记的时候又买了几斤酥饼和一斤糖果。
到家里把剩下的钱都夹在方卿的小本子里。
方卿在一旁道:“你做什么?那是你的钱,我不要。”
乔万山嘿嘿一笑:“把钱给咱家管事的,挣钱给媳妇,天经地义。”
论脸皮,方卿可比不上乔万山,他裹着被子在被窝里不说话,乔万山把袋子里的糖拿出来,问:“嘴里还苦么?看俺买了什么。”
方卿爱吃甜的,心里高兴,嘴上却还说着:“又乱花钱。”
乔万山也不戳破他,拿起一块就往他嘴里塞。
这家里,可算有个家样。
***
这一年清水村注定不能平静,春天粮食颗粒无收,夏天又逢上大旱,清水河的水一降再降,鱼都在河面上翻了白眼,但没人嫌,拿网捞回家,白水煮了就吃。
天不下雨,这事儿得求天,逢此时节,娘娘庙上头香火正旺,多是求风水的。
这少了一季粮食,等下一季又得好几个月。
这几个月咋过?
方卿在班里头上课,看见一个男同学时不时快速把头低到课桌底,然后又抬起头来,无事人似的,只嘴里一直咂摸咂摸的。
方卿拿黑板擦敲了敲讲台,提醒着:“上课不可以吃东西。”
谁知那学生竟然顶嘴:“方老师,俺饿。”
与此同时几十双眼睛巴巴望着方卿。
方卿放下书,走到那个男生跟前,才发现他课桌底下的桌洞边上放着一砣盐巴,有些碎盐粒子掉在边上。
那个男生解释道:“俺娘让俺带的,说饿了舔一舔,就不饿了。”
这群孩子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身上却没一点r_ou_,瘦得能清楚瞧出骨头的形状。
方卿听办公室有老师说,这些孩子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歪理,说喝水晒太阳,光合作用就能产生淀粉,于是没事儿都在走廊里聚成一溜儿靠着教室墙根晒太阳,还以为肚子里能晒出个大馒头。
下课后方卿去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袋糖果,这还是乔万山给他的,他没舍得吃,只偶尔拿一小块在嘴里放着。
他刚要把那袋糖拿出去给学生分,杜德明堵在门口:“哟?方老师这是干什么呀?”
看得出来杜德明的日子也不好过,整个人缩水了一圈,衣服挂在他身上都有点空荡了,“快评优秀教师了,方老师这不会是要买学生的嘴吧?”
方卿不愿理他,径直就要出去,手里的袋子却被杜德明一把夺过去,嘴里还招呼其他老师:“我们这些上课的,站在讲台上才是真消耗,他们坐在座位上又不累,你有这心思,不如分给我们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