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五星大客栈主楼的顶楼大厅里,陆陆续续进来十数人。他们彼此之间并不多交谈,偶有交流,也不过几句客套寒暄,落座之后便各看各的资料。
毒六进来时,座位还空出两个。陆行之环顾四周,问毒六:“柳兄怎的还未到?”
毒六未答,那白衣的漓公子却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公子身边的红人,想必台面总是要比我们这些人要大些的。”
毒六蹙眉,见漓公子身侧还跟着个粉嫩少年,便道:“掌事会议,不得有旁听者。不知这位是?”
漓公子倨傲冷笑:“我亦非掌事。公子定的规矩,掌事会议,若有掌事缺席则由两名及两名以上分区负责人代为出席。邓掌事病重,我等便是代情报总局而来。”
毒六正色道:“人事变动当提前一日通知总部,由主子决裁变更人员是否准入,岂是你随随便便说带来就带来的?”
挑衅地一抬凤目:“公子数月不见人影,莫不是提个人,换个职也要一一向公子报告?”
“意见很大嘛——”清朗女声传来,慵懒却偏带一股绵力,让人不敢忽略,众人闻声望去,见一水蓝衣裙戴着面纱的女子漫不在意地缓步进来,那女子羽睫微敛,一双夜眸似笑非笑,缓缓开口,“首先,改改称呼,别再公子长公子短的,够格的叫我姑娘,交情深的叫我一声南便可,至于那些不够格的,还是规规矩矩叫我‘主上’的好。”
说完,众掌事忙起身,恭恭敬敬施礼:“见过姑娘。”
漓公子一咬牙,施礼道:“见过主上。”
“诸位有礼了,随便坐。”南玉调落座,接过毒六递过来的茶,撩开面纱,小啜一口。
那粉嫩少年一惊,指着她道:“是你?!”
漓公子疑惑了一下,忙喝道:“渲儿!不得鲁莽!”
南玉调放下茶盏,朝那少年一瞥,好整以暇地理理袖口:“其次嘛,这一代新人换旧人,老邓年纪大了,迟早都是要找人继承衣钵的。只不过情报总局向来讲求处事圆滑变通、为人八面玲珑,像那种依仗着屁丁点先天优势和狗屎运就目中无人的蠢货,是坐不牢好位子的。”
这话说谁,众人心里都有底。
漓公子面子挂不住,“噌”一下站起来:“姑娘又怎知我做不好?一出口便如此诋毁在下?”
南玉调眼角一挑,笑问:“我说你了么?我说漓公子就是那目中无人的蠢货了么?你这么急着跳出把屎帽子往头上扣做什么?”
众人发笑。
漓公子气得青筋直冒,脸涨得通红。却是那粉嫩少年上前拉住漓公子,直视南玉调恭敬一施礼道:“姑娘说得是。是不是蠢货,待会看了账册,自然就知道了!”
南玉调不由得多看了这少年几眼,对众人道:“夜总会最近在搞重组,账我已经提前查过了,便让柳生留驻。那么接下来,先从米行开始吧。”
漓公子本是第一次参加掌事会议,他加入情报总局时间也不长,对情报总局暗主之事多来自听闻。他本才情匪浅,年纪轻轻便已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声,自是狂傲,对于“铁扇公子”这种好似啥都不做却一手遮天的“徒有虚名”的独裁者犹是不满。当下见毒六递上账册,那女子一目十行地飞快翻阅,而米行的掌事则在一旁总结,漓公子更是不屑:一看就知道装模作样!
却不料南玉调忽然停住,打断米行掌事的话,将账册合上:“东仓少了十五万担,西仓多出十四万担,去查清楚怎么回事。”
米行掌事一愣:“东仓西调,途中耗损一万担也属常事,有何不妥?”
南玉调推开茶沫子:“你看过日期没有?去年收购东珠大米,四仓全满。深水港吃紧,我已下令买家一旦达成价格协议便放货,至今年,秋收不再入货。然现在先是四月末西仓无端端多出十四万担,然后才有五月东仓少掉十五万担!现在不是调货耗损一万担的问题,而是有二十九万担不明货的问题!”
米行掌事一听,惊觉事情严重,忙再度翻看账册,越看越慌:“属下定会严查此事!”
南玉调想想道:“先查查西仓多出来的货,若是不干净,马上处理掉!”
“是……”米行掌事已是大汗淋漓。
漓公子看着这一切,心中大震,却依然不敢相信——这女子,就那样翻翻账就能这么快看出问题?还能辨别孰轻孰重?回头看一眼渲儿,见他也是一脸惊呆的傻样。
其他掌事似乎习以为常,一一递过账册给南玉调过目,她只挑了些比较重要的问题,给的建议全是具体可作实施的。漓公子看她的眼神也逐渐变了,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令人刮目相看”。
轮到情报总局,漓公子递上账册,南玉调依然是飞快阅览,漓公子上前讲解。因为距离近,漓公子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黑眸是如何沉寂地扫过页面,敛去一切情绪,她专注的时候有一种引人失神的力量。
翻至末页,南玉调抬起头问:“今年三、四月《大落密刊》谁负责的?”
漓公子一愣:“是在下。”
南玉调赞许地点点头:“很好。以后你负责年刊吧。”
漓公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南玉调:“年……刊?”
“是啊。”南玉调把账册还给漓公子,“当然,内容依然要给我先审阅,我滤过之后才可出刊。”
漓公子这回更惊了:“内容全都是你滤的?”
南玉调白他一眼:“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