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自恢终究没有追上南玉调,他在城门上负手独立了良久,手中把玩着纯银的魔方。其实已经解出三个面了,分别是:金门知己、暮色秋棠和牙佩之约,它们分别指着南玉调与竺自恢相识于金门客栈;尔后写的情诗题目以及相赠象牙佩立下盟约之事。南玉调说过,那些画像便是线索,便是暗指谜团与二人有关,然而想来想去,竺自恢却怎么也解不出另外三个面究竟指的是哪三件事了。
银色的魔方,在夜里泛着寒森森的冷光。竺自恢想起刚刚藏笑说过的那位姑娘,全无反应的尾指,喃喃自语:“之之……若我告诉你,他并非是我杀的,你可会原谅这一切……”
此时的竺自恢完全无法想象三天后,南玉调在东珠引爆了一颗多么骇人的炸弹。
整整三天马不停蹄地赶路,一行人早已累得不行了。南玉调下了马,回望着南方,久久不动,直到朝阳的第一缕光刺痛了眼睛,她才张开稍稍干裂发白的嘴唇,自言自语道:“开始了么……”许久,偏头看看疲惫不堪的江瑟倪,对柳生道,“先送女孩子回罗马假日客栈休息吧。”转头又对毒六道,“我们去五星大客栈,糯米团子该等着急了。”
“是。”毒六偷偷打量南玉调轮廓分明的侧脸,犹豫许久,终是问出口,“你……对江神医说了什么?”
南玉调似乎是皱了皱眉,偏头却道:“眉娘属于东珠,柳生属于北巘。我虽能号令千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这世上,却并没有谁真正属于我。”
毒六勒紧缰绳,停了下来,问:“那么在你心中,六子又是何人呢?”
“你?毒宗唯一的传人,你属于蛊族毒宗……”
“毒宗已灭。即便尚存脉息,毒宗也是我囊中之物,并非我属于毒宗。”毒六怔怔地望着南玉调,朗朗而言,“莫要说什么并没有谁真正属于你的话,六子属于你,蛊族毒宗便也属于你!莫说圣毒天噬,毒宗一万六千对毒与解药都属于你!”
南玉调愣了愣,眼睛里微光流转,终是柔柔地笑了笑,朝毒六伸出手:“毒宗都给我,我岂不是真要成为这世上最‘毒’的女子了?走吧,我们回家了。”
回家,便是这样一个词;我们回家了,便是这样一句话,表达了一切,无需多言。
也正是在南玉调踏上三江口地界的那天早上,先是由东珠国西面的一个小镇开始,米价在一个早晨的时间里上涨了整整二十倍。而这样的升价从东珠国全国各个小点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扩散到了每一座城池,每一间店铺。在这一天晚市收铺的时候,米价最高已经涨了四十多倍了!
次日,米价更是夸张地继续攀升,一路飙涨了百倍有余,民间人心惶惶,谣言四起。终于,东珠的朝堂再也平静不了了。大臣们坐不住了,更有胜者竟为求自保,开始偷屯私粮。
左相党近些年被打压得厉害,想着此刻正好借“息民乱”之名重握兵权,实乃天赐良机。左丞相朝殿中监钟晓曦使了个眼色,钟晓曦立刻会意,开口道:“禀圣上,这米价升降素来也不是什么奇事,只怕此时会有某些乱臣贼子趁乱谋事。微臣不才,特此请命,前往各州县,剿灭乱民,以尽绵力,为圣上分忧些许。”
右丞相也不是傻瓜,这不摆明了左相党要伺机分权么?立刻有人上前道:“依臣看,这米价涨个十倍还算常事,涨了百倍怕是有人特意为之。依臣之见,应当机立断,下诏命各商户强制降价,才是良策!”
于是左右两相你一言我一句,再一番唇枪舌剑。其实这些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大臣们说到底,为的都是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想的都是如何争权夺利立功高升,这样的勾心斗角竺自恢见得多了,却在今日犹是头疼,脑子里不断盘旋着那句话——“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得到不该得到的信任,其代价,是相等的。”又想起南玉调贴着耳说“无游,你准备好了么?”……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报复么?这么短的时间里,神不知鬼不觉就筹划了如此惊骇的米价暴涨事件。南玉调……南之之……果然是前所未有可怕的对手。
蹙眉,偏头看见瞿珏,竟难得见他一副沉思严谨的表情。
此时,清水派的老御史站了出来:“诸位大臣言之均在理,不如双管齐下,一方面镇压暴民,另一方面控制住米价。圣上看如何?”
老皇帝锐的目光扫视众臣,视线在沉默的竺自恢身上停留了一会,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如此……”
“不行!”两个字,掷地有声,引得众人侧目。令人意外的,开口的却是一直以来“不务正业”的王子瞿珏!
老皇帝眼睛一亮:“孙儿有何高见?”
“国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国民暴乱,皆因米价高涨。镇压暴民,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使得朝廷失去更多民心。而商户之所以抬高米价,必定是因为他们知道米粮获缺,米价越高,则证明可以拿来买卖的粮食越少。倘若朝廷强制米商降价,将严重损害米商利益,甚至导致米商破产。然而,我国乃粮产大国,若米商倒闭,今后数年国库必将空虚!”瞿珏说到这,大殿内已鸦雀无声。不仅仅因为他们惊异于这个年轻王子令人心生惧意的深谋远虑,更因为他所看透的事实意味着东珠国将要面临一场多大的灾难。
转着扳指的手停了下,夜眸之中全是诧异与欣赏。竺自恢终于回过神来,踱步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