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城的城郊,有一座建在高山顶的普法寺,香火极旺。每一年冬至前夕,普法寺都会举行盛大的祈福活动。这一天,无论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只要愿意徒步爬行,都可以去往寺庙里观礼祈祷。
天色已晚,加之是小道,便更是人迹稀疏,两辆朴素的马车先后停在了后山脚下,刚一停稳就听见后面一辆马车里传来响亮的巴掌声,一个严厉的女声呵斥道:“什么东西!怎么会叫不到轿夫?!”
闻声,刚从前一辆马车里走下来的素衣女子眉心轻轻皱了一下,摇了摇头,缓缓道:“是我吩咐的。”
后一辆马车立刻静了一下,片刻,一名华衣女子面色尴尬地下车来,朝素衣女子福了福:“若素不知……请大公主殿下恕罪。”
比起华衣女子的珠光宝气,那素衣女子便越发显得质朴无华了,只是她一身素麻长裙,单一支木簪挽起的发髻却愣是衬托出她一身出尘之息。她搭着旁边侍女的手,提起裙子,优雅而缓慢地踏上台阶:“若素,你说你要跟着本一心礼佛。但倘若连这点点苦也吃不得的话,便回去吧。”
欧阳若素一听,怔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若素知错了。”
等到进寺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上了谢山神香,添上长明灯的油,素衣女子才轻手轻脚走进佛堂。欧阳若素跟在她后面气喘吁吁,狠狠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噗——”一声突兀的嬉笑声打破了佛堂的清寂,藏笑轻蹙眉头循声望去,见旁边漆红大柱上倚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懒懒散散的姿势,懒懒散散的表情,一双黑色的眼眸里毫不掩饰戏谑之意。
“你笑什么?”欧阳若素开口呵斥。
那厮少年无赖地耸耸肩,指着欧阳若素却对藏笑说:“美女,你后面跟了只毒蝎子,要小心哦。”
欧阳若素一愣,登时脸色铁青:“大胆刁民!你敢说本……”
“若素,”藏笑轻飘飘打断欧阳若素的话,狐疑地看了少年一眼,继而礼貌地笑了笑,“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这话一出,南玉调整个就傻了,怔怔地瞪了瞪眼睛,然后愉悦地大笑几声,拱手道:“啊啦拉,佩服佩服,看来是我多事了。美女你这么聪明,哪里还需要我提醒啊!哎呀——原来这世上除了我,还有女人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啊!”
藏笑一听,嘴角忍不住扬了扬,但她始终是个子安静的人,偏头朝婢女道:“请方丈出来诵经吧。”说着,理了理裙子,跪在蒲团上,虔诚地闭上了眼,缓慢祝颂:“慈悲众神,信女在此虔心祈祷,愿佑我东珠年年风调雨顺,百姓得润天恩。”
南玉调注意到这素衣女子虽穿着朴素,膝下跪着的却是专门备置的蒲团,蒲团上绣着双头盘龙——东珠皇室特有的图腾。
祈福结束,藏笑站了起来,见南玉调还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便问:“姑娘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在等人。”
“哦?”藏笑将手上的香递给欧阳若素,朝南玉调点头示意,“那么,不打扰了。”
“我在等一个信使,一个在三天以后,可以将消息传到朝堂上的信使。美女,你有好的介绍么?”
南玉调的话成功地阻滞了藏笑的离开,藏笑上下打量了南玉调一番,开口道:“姑娘请说。”
嘴角一扬:“那么请大美女将接下来的话千万要一字不漏地转达到位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得到不该得到的信任,其代价,是相等的。’”说完,南玉调朝藏笑微微一笑,“为了感谢你为我转达这番话,我可以送你一个忠告作为报答。”说着指了指欧阳若素,“慈悲控制不了小人,眼里有杀气的人,留不得。”
听了这话欧阳若素又气又恼,却偏偏发作不得,小心翼翼窥探藏笑的态度。藏笑倒是烟眉笼在一片愁云之中,百思不得其解地目送南玉调远去。彼时猩红的霞光涌进寂静的佛堂,慈悲的佛像瞬间染出一层狰狞之色。
不祥。
南玉调走出寺院,毒六已早早等在外面:“等到了什么人?”
“不清楚,公主或者妃嫔一类的吧。不过既然能出,自然是皇里的红人,不怕消息走不到无游的耳朵里。柳生应该接着江瑟倪了,我们也该走了。”
“是。”
草堂居门口,南玉调牵着江瑟倪的手将她扶上马车,看看站在门边的黑衣男子,鄙视地轻笑了一下,走过去道:“还有什么话要对江大小姐说的,就赶紧说吧。这一走,你们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可以想见了。”
羊脂白玉的扳指转了转:“你我之间的恩怨,你尽管冲着我来。只是瑟倪她一心待你,也请你千万莫要负了她。”
南玉调冷哼一声:“你是个很出色的谋家。不过作为一个男人,你很失败。既然你放她走了,那么她的未来,你便也无权过问。至于我对你的报复……呵呵,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竺自恢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尚有一事想与之之姑娘当面说清楚,不知她现在何处?”
“之之?”南玉调挑起眉梢,讥诮地笑了笑,“你要跟她说的话就请烂在肚子里吧,因为,你永远也见不到她!”
竺自恢紧蹙眉头,眼看着南玉调钻进另一辆马车里,拳头握了握,却始终还是松开了,只是心里莫名一阵失落与不安。
回到侯爷府,管家急急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