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本年度的第一场雪,仿佛小女孩的害羞一般,发生的突然,消失的也快捷,虽然没有大风,雪在晚饭后还是停下来。天边闪着几颗寒星,一只晕黄的将要圆起来的月亮当空高挂。道路上是薄薄的一层雪,很干净,灯光里娇净的白雪泛着微微的蓝光,清纯到使人不忍心去踩踏。在道路的两边,或者一些背风的地方,雪层能厚一些。所有的高处:墙头、屋脊……甚至草叶、树枝上都附着着一层白色的雪,随便拿手指粘上一点儿雪放到眼前,可以清楚看出每一片雪花的形状,果然那么灵巧、神奇、长着毛毛刺一样的翅膀。无怪她在空中的姿态会那样飘摇而优美动人,引人遐想。雪花在手指上不会停留太久,她不愿意被你长久地欣赏并了解,于是,轻轻地吹一口气,看她们在你的眼前再一次漂亮地跳舞,使你留恋、向往,心生难以割舍的情怀……
第二天早上,天还黑着,王金凤和于爱军已经起来。前天晚上陈晓宇来电话说那边的火车有上午十点半的,再就是晚上六点钟以后的。为了尽早结束这次远行,王金凤决定做早班车出发。天冷的厉害,窗玻璃上也结了冰花,奇形怪状的图案仿佛密林、草场……在灶间洗刷时候,王金凤在门玻璃上无意看见于爱军写在上面的几个字:平安成功幸福;字显然是昨天晚上写上去的,被冰花冻结得已不甚清楚,但是还可以勉强辨认。他们夫妻(包括他们的女儿小红)特别愿意在冬天的窗玻璃上画画,写字,以此卖弄笔法。王金凤对几个字微微一笑,信手用指甲盖在原来几个字底下写小字:知道啦谢谢。王金凤领受丈夫对自己可心的关爱和祝福,心里感觉甜丝丝的。旅行的背包被她趁于爱军上厕所的时候重新清理过,看着略有瘪下去。于爱军回来发现了这个问题,很是不满意,王金凤为了表示听他的话,领受他的一番关爱,就把一件毛衫重新塞回到背包里;抬头看丈夫还在瞪着自己,酥笫斓陌謇醴沤去;抬头看看还是不行,她又一股脑把几包饼干和几盒早餐奶塞进去。于爱军这才勉强认可地走开。
走出家门,只觉得更冷,风不大,吹到脸上却如同刀割,走在路上可以感觉地面被冻得邦邦地硬。一夜时间,气温下降剧烈。
持续的夜色掩盖不住雪花的洁白,王金凤看着高兴,走起路来偏爱捡路边雪厚的地方走,歪歪扭扭仿佛在练跳舞。为了感觉暖和,她引领着于爱军奔跑起来。于爱军若即若离跟着,做样子并且吆喝着让王金凤快跑。但是这种奔跑不能持续太久,王金凤停下来,但是又跑起来……很快,两个人出了村子,来到村北边那片填好的大坑跟前。王金凤气喘吁吁地停下,于爱军跟上来。两个人站在那里。旷野里的风猛烈一些,天上有几颗寒星在闪烁,没有看见月亮。也许是因为白雪映衬,天色并不是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定睛细看,可以依稀看出很远的地方,那儿是大坑的边界,长着几棵小树,再后边埋没在黑影子里的是一片农田。昔日的大坑现在如同一个大型的运动场,黑天里仍然能够领略到它的宽敞和平整。王金凤感叹说:“这将是我们起飞的篮球场。”于爱军说:“既然说到起飞,那么它就是我们的飞机场了。”王金凤扭头看于爱军,于爱军也扭头看妻子。于爱军忽然放下手上替王金凤拿着的背包,忘情地搂住妻子。结婚快十个年头,夫妻俩还没有分离过。于爱军不舍得,王金凤也不舍得。两个人拥抱了很久,王金凤留下了动情的眼泪。
“你。路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于爱军说。
“我知道,你在家里要烧炕做饭……小红愿意回来住你就把她接回来……我们的女儿……”王金凤欲言又止。
“我知道,可是,你一定要保重……”于爱军念叨说。
“有时间你找于福举和李楠他们帮帮于勘,这一段时间最主要的是治安问题……我不是怕于嘉平,而是怕群众不安心……”
“我知道……”于爱军抱着妻子说。“你放心吧。没有想到,于勘原来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想起昨晚上的吃饭,于爱军不禁笑着哼了一声。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于爱军使劲地抱一下妻子。“走吧,别让客车错过去了。”他放开妻子说。王金凤依旧缠绵地抱着于爱军,又一会儿,她放开手。于爱军提起地上的背包,拉着妻子的手,朝公路边上走。路口的老杨树落光了叶子,青石墩上盖了一层雪,公路上也是薄薄的一层雪,上面有车轮碾过的痕迹。这儿就是草帽村的人外出等候客车的地方。这天早上,这里空无一人。“看,”王金凤看着公路的雪面上车轮走过的痕迹说,“总是有早起的人。”“不是我们晚点了吧?”于爱军有些惊慌。“不是的。”王金凤低声说。站在杨树下,王金凤忽然想起心中蛮有抱负的于长庆……接着,她又想起去年经常站在这儿等车去县医院看病的于晓兰的母亲王金秀。王金秀是个离婚的妇女,后来改嫁到草帽村,她的丈夫叫于富成,是个中年单身汉(土话叫老光棍)。于富成人长得还可以,脾气也不坏,就是懒一点。王金秀摸样俊秀,生性勤快,自从她嫁给于富成之后,一家人倒也过得幸福。于晓兰不是于富成的亲生女儿,本来是姓“张”的,但是来到草帽村就跟着于富成改姓“于”,意思是做于富成的亲生女儿。王金秀是个经历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