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胃药十分特别,叫‘胶体果胶铋胶囊’,是铋剂的一种。铋是一种金属物质,它能与酸发生沉淀反应,从而在胃部形成一层粘膜保护层。如果死者服下了含有铋剂和蛇毒的胶囊,那身体里必定也有铋残留。之前因为第一怀疑是鼠药中毒,我就只做了液相色谱仪检测,后来明确了是蛇毒,我就没再接着做检查重金属的电感偶合等离子体质谱仪的检测,直到昨天我看着证物袋里的药盒突然就灵光乍现了……”
梁平被她一串专业名词砸的眼冒金星,耐着性子道:“然后呢?”
江白鹭简直想撬开他脑瓜子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她气急败坏道:“你还不懂吗?我可以通过为死者做重金属检测测出他体内所含的铋余量,然后再靠药代动力学推导出他摄入的确切铋含量,这种药剂每粒理论铋含量是50,如果明显少于这个量,就能……”
梁平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表情越来越惊喜,几乎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
“就能证明罗静投毒了!”他的声音几乎与江白鹭的重合。
测谎结果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数据可以。
第三十二章
由于罗静的案子有了新的证据,还是非常具有突破意义的证据,夏之君这次看了材料和证据清单,没再给梁平退回去。
梁平见他终于肯交接了,兴奋地差点没跳起来,天知道他为这案子掉了多少头发,简直要人未老头先秃了!夏之君现在收了卷宗,说明这案子在他手里算是暂告一段落了,案件将正式进入审查起诉环节。
梁平喜大普奔,决定出门就把这好消息告诉韩章,再将对方约出来,两个单身汉来一局不醉不归的庆功酒。
天真的他还不知道,韩章一夕间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夏之君收了罗静案的卷宗后,马不停蹄就开始仔细研读梁平的起诉意见书和相关证据,然而卷宗才看一半,就收到了罗静辩护律师的约见申请。
相熟的同事不知道哪里听来风声,特地来知会他:“这次的犯罪嫌疑人,她家好像有些家底,请了江市有名的刑辩大状。这个人我听说过,硬茬,最擅长把罪重打成罪轻,有次甚至还把故意杀人打成了故意伤害,最后判了缓刑。”接着,他讳莫如深道,“另外,据说他手段不怎么磊落,喜欢私下约见证人。”说着做了个手指捻动的动作。
夏之君闻言皱了皱眉,他一直认为,律师与检察官不该是对立的关系,他们彼此尊重,共同向着心目中认定的目标前行,有时候甚至可以求同存异。
但如果对方想要行使金钱诱惑,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也绝对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更不允许正义被玷污。
“我知道了,会见机行事的。”还未交锋,他便在心里对对方产生了警惕心。
到了约见日,他准时出现在了接待室。当推开大门的那瞬间,会议桌前西服笔挺的中年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过了身,熟悉的面容叫夏之君为之愣怔。
对方四十多岁的年纪,鬓角已有了白霜,瞧着十分温文儒雅,一双眼睛满含岁月沉淀过后的深沉睿智。
夏之君诧异不已:“老师?!”
中年人也有些惊讶,但到底是老江湖了,很快收起多余的表情,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来。
他主动伸出手:“小夏,好久不见。”
夏之君万万没有想到,与谢曦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他曾对韩山说过,他刚成为检察官时遇到了一位很值得尊敬的老师,在对方带领下,他才更坚定了自己在这条职业道路上走下去的决心。
这位老师指的就是谢曦,他的授业恩师。
他做检察官开头两年,都是谢曦带的他,帮助他良多。后来他转去了别的检察院,谢曦也辞职转行,两个人渐渐便断了联系。
夏之君因为李东瑞的事被调去外地三年没回来,竟不知道谢曦成了江市鼎鼎大名的刑案律师,还是个素有污名的律师。
“好久不见。”夏之君与他握手,心情复杂。
同曾经的恩师对簿公堂,真是讽刺。
谢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知道了也并不点明,仍是笑得一脸和曦:“真可惜,要是没有案子在身,我们还能聚一聚,聊聊天。”
夏之君放下手中笔记本,拉开椅子坐到了他对面。
“先忙案子吧。”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又恢复成了那个严谨专业的检察官,“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我是江市检察院水杉区第五分院公诉二处检察官夏之君,本案承办人。”
谢曦一愣,随即从善如流地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是百颐律师事务所的谢曦,被告代理律师,这是我的名片。”
夏之君接过看了一眼,对方职位显示高级合伙人,看来混得相当不错。
将名片夹进笔记本中,他说:“开始吧。”
两人就案情展开讨论,谢曦提出想复制案件卷宗,调阅相关证据,这是合理请求,夏之君没有异议,拿笔将它记在了纸上。
这次会面进行了两个多小时,谢曦有做检察官的经验,熟知相关程序,两人交流几乎没有障碍,很快达成共识——谢曦将尽快撰写法律意见书,在此之前,夏之君不会向检察院提交起诉书。
起诉书代表着检察院的观点,一旦起诉书盖章,检察官便有义务支持该起诉。而法律意见书代表着辩护律师的观点,律师通过它阐明辩护意见,完善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