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在这个上头还是说得出一些所以然来的,比方说束带太宽显得腿有些短、或是下摆垂地显得有些像罪吏穿的衣服等等,他还是能跟祖辛提一提,也免得他总是听铺子里的人唆摆。
他们统共逛了五间铺子,且都是这城里相当好的成衣铺子。倒并没有遇上什么阻滞,他们这买衣裳时的形景与单只是范禹一人推着板车或是只身一人买肉包在暗巷中吃的情况并不一样,范禹在外头买肉包时的样子一看就像一个做工的,再吃起肉包子来,看着有些格格不入。而如今和祖辛一起逛成衣铺子,祖辛本就穿了一身以前由妓院里带出来的工很细的、料子也好的衣裳,看在那些铺子里的人的眼里倒像是他是一个什么富户人家赎在家里的孩子,而范禹则成了陪他买衣裳、拎衣裳的家仆的样子了。
范禹见祖辛非说要退出两件、余下钱来给他买衣裳时,他就说:“算了算了,我下午时再出来随意买两身也就是了。”祖辛还是说要退,范禹受不了他这样,就问他:“你可是有哪件舍得退回去给人的?”范禹这样问,是因看祖辛就是恨不得回去后由明日起就一天早、中、晚各换一身,一天三套、天天都不重样的那样才能过足他心头的瘾似的。
祖辛一听,把手里的衣裳看看,倒也真是没有哪件是舍得的,于是就扭捏着,说:“要么你就下午再来买。”
两人连在外头吃午饭的钱也没有了,只得背着那些衣裳往家那处走去。到了山上已是十二时一刻了,他俩热了些家里的东西、随意对付了一餐。那些简单无趣的东西祖辛平日里是不大肯吃的,觉得无趣、没味儿,可今天因有那好些新衣裳带来的足够多的新鲜热乎劲儿支撑着他,他也就不觉得嘴里东西没味。
他吃完了简单的午饭,就紧忙地挑了五身衣裳出来浆洗了,洗完了后就在两个房子中间空地上拉起的那几根晾衣绳上将衣裳给晾晒上了,还将小正牵了出来,将它栓在树下,守着他那些正晾着的衣裳。跟着他又将另一些还没来得及洗的衣裳都叠好,暂时先放在架格上。跟着,他就辞别了范禹,下山去了。
范禹吃了饭后,趁祖辛洗衣裳那会儿工夫琢磨了一会儿他昨天由夏侯乙家拿回来的那两只极大的厚壁黑陶缸。等祖辛下山去了后,他再在家中磨蹭了一会儿,就往之前在成衣铺子里得来的那只不要钱的包裹里放了五小锭,就把包裹系了挎上肩去,出了房间门,把栓小正的布带检查了一下,摸了摸小正的头,锁好了所有的门,也下山去了。
他入城里买了两身衣裳,且还都是时行的衣裳。他虽说平日里没有多少时间花在照顾自己的衣着外表上面,可也不代表他不懂得哪些东西是眼下这城里时行的。他总是在城里跑,这城里兴哪样的穿戴又或是兴的样式有些什么变化了,他都知道。故而真要他挑两身衣裳给自己穿时,他那品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倒也可以说是相当好的。他买完了那两身,就又觉得横竖都已出来买衣裳了,那不如就索性多买两身,于是他又挑了两身好看的买下了。
也真是人靠衣装,他穿那几身好看的时,看着也像是那种富户人家赎在家里的孩子,模样也不差在哪里。可能就是他挑的衣裳的颜色都不如祖辛的亮丽,祖辛什么样的颜色都敢买,素淡的、鲜活的,只要是不看着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他都敢买,而范禹挑的那些都只是在剪裁上出一些新巧的变化,而在颜色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沿袭他穿或素净或深沉颜色的习惯。
买完了这几身衣裳,范禹就去找夏侯乙,他有事要去找他。
他这趟又是先去的侯乙酒楼,问了说不在,就直接上他府上去找他去了。到了后,范禹让守门的家仆去通报一声,哪知那家仆说让他直接进去就是了。
范禹就去夏侯乙书房找他,他也在这宅中走过几回了,对去夏侯乙书房的路是有印象的,即便没人在前头领着他也是能走到的。
夏侯乙书房那门也是开着的,门口这会儿也没人守着。一见他来,还一惊。范禹见他一惊,就说道:“你家守门的家仆说让我直接进来的,怕是你一早交代好了的吧,怎么一见到我还这样一副样子,跟活见鬼了似的。”夏侯乙因范禹近来难得这样造访,会愕然也是肯定的,他说:“背着那日头,你这样一个人影就晃了进来,我有点看不大真切罢了。”
范禹说着:“噢。”一边朝他正对着门的那张书案走去,问他:“你在做什么?”夏侯乙说:“没做什么,今日叫宅里账房先生把宅子的账都交上来,我在这儿看一遍。”范禹挨过去,坐下,朝那处本子上看,一边还说着:“来来,让我看看你都积了多少家财了。”夏侯乙把那账本一收,说道:“没规矩,你现在还是外人,哪里就这样看起来了?”范禹说:“哪里是外人,都这么熟了,哪里就跟我这么见外了?”说着,还作样子要去瞥两眼,直到夏侯乙都把那本账本收到背后去了,他才坐直了,一副要说些正经事的样子。
可还未开口,夏侯乙就问他:“你这包裹里是什么?”原是注意到了他这会儿放在身旁的那只包裹。范禹往手边一看,又回了头说道:“哦,我下午去买了几身衣裳。”因夏侯乙差去的人还未到时候将范禹这一天的行程向他通报,故而夏侯乙也还是不清楚范禹这天到眼下为止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