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首富很有钱。

所以他的珠光宝气阁也很大。

大到曾经算是霍休朋友的陆小凤也未见过这建筑的全貌，大到他与花满楼离开笼中犹自不死心的霍休后，在阁里搜寻了接近一刻钟方才找到端坐在房间中的少年。

花满楼听见人声，进而打开房门的下一息，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气让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伸手扶住那微弱的呼吸来源。

“子旭！”

修长五指接触少年衣物的瞬间，温润如花满楼也失去了应有的柔和——他指尖沾满了让人心生不安的粘腻湿意。

是人血的触感。

紧跟其后的陆小凤默默别开双目。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人一物。

一个看起来异常华贵，金丝楠木制成的漆黑棺材。

以及棺材上唇角不断有红色液体低落的，正微微抬眸凝视花满楼的少年。

少年不知已在这里等了多久，亦不知失去了多少维持生命的鲜血。

金色织物上大片大片的牡丹花伸展绽放，血染后凄艳的黑红花瓣枯萎瑟缩，犹如少年所剩不多的生命。

“花满楼，我以为你知道后不会来……但是我很高兴你来了。”

少年的话语断断续续：“霍休告诉你了对不对？告诉你其实只要我肯杀了你或陆小凤，哥就会放过我…..”

花满楼扶着时子旭的双手骤然僵硬。

——霍休并没有提到这些。

后者察觉到这一点，心中愈发确定面前的儒雅公子来此只是性格使然。

他唇角缓缓勾起些许自嘲的弧度：“我当初被送到桃花堡，其实是有任务在身…….”

“咳，咳咳！”

少年忽然剧烈颤抖，紧接着弯腰不停的咳嗽：“咳咳！！！”

“子旭，别说了！”

越来越多的温热液体随着少年的闷咳落在花满楼掌上，后者当即弯腰决定带少年离开。

“听我说下去！你现在只要移动我，我们三个谁都走不出这个大门！”

少年一把握住花满楼安于自己腰间的手，他大喊后见后者动作顿住，方才剧烈喘息几口，继续道：“我哥当时让我活下去的条件……就是杀了你，或者杀了陆小凤。”

从陆小凤花满楼进门开始，眸光便一直落在花满楼身上的少年费力扭头，转而看向闻言不由自主上前一步的陆小凤：“陆小凤，你一直想不清楚吧？当日孟河底爆炸的霹雳火云弹是哪里冒出来的，是我扔的——我哥要瀚海玉佛……而我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与宋问草联手杀了你们两个。”

——事实却是少年救了两人。

“我还有半刻钟可活，一但我停止呼吸……就把我装在棺材里，然后你们——”

“子——”

“我说了，不要打断我！”

时子旭胸口剧烈起伏，他合起双眸，复又睁开：“就直接离开这里，如果我师父找你们，也不要说见过我……花满楼，你身后还有整个花家，我不想让整个桃花堡为我陪葬…….我哥绝对做得出来，他的力量远不是武林人士所能抗衡。”

少年话落艰难的再次扭头，逐渐浑浊的双目眸光散乱的看向“凝视”自己的温润公子：“这些年里我有无数次机会，但我一次又一次错过。花满楼，你说我蠢不蠢？明明杀了你我哥就会放过我，可我下不去手。杀了陆小凤我也能活下去，可我却不想看见你悲伤的表情，更不想有可能暴露后与你成为仇人。”

“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我的命重要，为了活下去我可以不择手段——也没有什么比我曾在的地方更藏污纳垢，那其中的人就如同一个个互相蚕食的蛊虫，要么死，要么杀人——我输了，所以我被送入桃花堡，连性命也无法自己掌握。”

少年咳嗽着，大口大口的血液混杂着内脏碎片自唇齿涌出。

花满楼现在也是一个血人了。

他安静的坐上棺材，将时子旭搂入怀中，一如初见时他轻轻拥抱羸弱孩童。

“我杀了宋问草，又趁他彻底咽气前……用霹雳火云弹炸毁房间……销毁证据，所以……陆小凤也看不出端倪……刚刚还重伤了你喜欢的上官飞燕……你现在一定很讨要我吧。”

“不会。”

花满楼的声音**涩，喉头发苦。

言语愈发断断续续，靠在如玉公子怀中的少年几乎每说几个字就要大喘数声：“我不是个好人……花满楼，你改变了我……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摸亮色……你让我学会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学会笑，学会哭，学会伤心……可是你那么**净，你重视每一条生命，你从来不杀人……我手中的人命却不计其数……就算我到桃花堡后三年内从来没杀过一人……过去是改变不了的……你心底一定也察觉到了，所以一直拒绝，一直不喜欢……”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双眸微睁，其中光芒完全溃散开来，瞳孔逐渐放大。

少年乖巧的靠在花满楼胸前，不吵不闹。

也不会再要求花满楼喜欢他了。

“……子旭？”

“……子旭？”

“……子旭？”

花满楼连唤三声，怀中少年却毫无反应。

他指尖颤抖，缓缓缓缓贴上少年脸颊，试探后者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