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十分看重齐伯先,毕竟军士出身,又曾是裴瑟部下,行事原则极强。到了禁军中没几个月,已经被擢为副统领,他日更是前途不可限量。戴望当下便笑着踹了他一脚:“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记打不记吃。”
秋天终于到了的时候,山羊胡子的太祝掰着指头一算,近来一连几件喜事,一是长豫重立世子,与金丞相独女金明敲定了婚期;二是齐王病情好转,眼下到了换季的时候,往年都要急召几次医官,今年却平平稳稳,甚至可以下地行走;三是南境线上,齐将军助越国抗宋的战事告捷,班师凯旋。再加上大司马手下提拔出一批年轻将领,桐江汛情稳妥解决,今年一年已经算得上顺当。当即禀明齐王与王后,定在秋分这一日宫中饮宴。
裴瑟托病数月,眼下腿伤已经好了个大概,也不好再推。等到落了座与人交谈,才知道齐将军麾下金申因在南境立功,今日已经正式擢升为将军。这样年轻的将军,几十年来还是头一位,果然席上便有人凑热闹送上贺礼。监官拿着长长的礼单念了一通,礼单最后的是沈城姜氏。
沈城是先王后的封地,沈城姜氏则是楚国望族的一支。论资排辈,如今沈城姜氏算是勉强和裴瑟沾亲带故,不过和王后则八竿子打不着,一向并不来往。王后是楚国王室庶出的女儿,身份低微,大概很是受过些气,所以对此一向十分介怀。裴瑟一听监官念到姜氏,立刻有些头痛,知道今夜不会好过。
果然酒过三巡,王后便有些按捺不住。她保养甚好,加上年纪尚轻,虽然已经做了十多年的王后,坐在席中依旧是媚态浑然,樱唇轻启,不经意扫到了席间的裴瑟,“呀”了一声:“谁在伺候大公子?伤都还没好,怎么喝上酒了?”
便有宫人上来要给裴瑟换成茶,裴瑟道:“没事的。”说着比了个手势,那宫人便知道她的意思,将手中茶盘放置好,也并没有收走酒壶。
王后笑了笑:“公主长大成人,如今越发沉稳了,喝酒也拿得住。”
裴瑟对王后的性子实在是摸得不能更透了,听她把称呼换成了“公主”便知道要说什么。
果然王后继续道:“前日本宫与君上谈起,公主来年也该二十一了。这些年也有不少世家公子我看着不错,怎么没有公主中意的么?沈城姜氏还曾来同君上提过呢,连君上都说那姜家公子很好,公主年年去沈城,可见过没有?”
这宴席上公卿士子排满几列,坐得满满当当的,虽然裴瑟这里靠近殿前,跟后面离得老远,但多少都有些尴尬。长豫打岔道:“王姐年年去沈城?那里离陈国可近。”
裴瑟倒不以为意,又抿了口酒,“见过,王后娘娘有心了。”
王后又道:“既然这样,不如便把这件事情提起来,宫里帮着公主参谋参谋可意的人,不是正好?也省得公主在沧浪台无聊,让人吹那些不成体统的风出来,本宫听了都觉得不像话呢。”
裴瑟对这“不成体统的风”其实有可无不可,本来她也没有什么要延续香火的意思,何况傅琅实在是……她当下也只是笑了笑,一边招手叫人温酒,一边答道:“入了秋,儿臣还有事忙。”
长豫道:“可是平阳大营的事?”
裴瑟便点了点头:“不错,又该练兵了。”
王后渐渐高声:“这几个月公主也没进几次宫来,朝会军务都不理,有事要用金印,还得出宫去沧浪台找人,本宫还以为公主就此撂手了呢。齐将军去南边平乱,听说也有不少伤亡,既然这样,公主不如把粮草拨个十万八万的给齐将军以示封赏罢了。往常公主在外带兵,不也是齐将军筹措兵马么?”
本来是后宫闲谈,眼下被说到了军政上来,列坐的公卿渐渐息了声,长豫也**不进话去。
裴瑟这才有些不快,将手中杯搁下了,静了一刻才道:“王后有所不知,军中粮草各有定数,多少粮草多少兵。王后若要儿臣分粮草,也没什么不行,左不过都是齐国的士兵。只是分完粮草,是不是该再拨十万八万的兵去南境?儿臣符下兵士多在北境与东境两处边关,辎重有定数,一夕之间可没法挪到南边去。哦,王后,说到这里,原来王后是知道内情的,可儿臣还不知道齐将军的二十万大军是哪里来的,金将军又是从哪里筹措到了五万骑兵?”
本来她对南境军力心中有数,至多不过十五万,刚才听人议论才知道一共竟用了二十五万。如此一来,替越国作战,用的便是本不富余的本国粮草,刚刚就有些怀疑,眼下酒气一激,便说了这么一篇话出来。在坐的都知道大公子忌讳虚报人数或用佣兵,见她动了气,不少人顿时如坐针毡。
王后只当长豫回国后她该退了,倒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是这样嚣张,一时之间也面色不豫起来。座中便有人打岔,活络了几句,有人站了出来,一路行到座前才行礼道:“王后娘娘,公主殿下,在下金申。”
裴瑟看了一眼,见他如今不做文士打扮,倒也有几分英气。王后也没答话,长豫只好点头道:“金将军请说。”
金申道:“眼下南境已平,国内四境皆稳。在下再无用兵之地,更缺历练,因此自请带兵归入平阳大营。”
裴瑟符下确实有平阳大营这一项,原本只做拱卫王都之用,近几年被裴瑟做成了练兵营。今年朝歌不太平,便派出去数万人拱卫天子;燕岭一线又乱了一阵,也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