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沉默的气氛和屋里的黑暗同时压在两个人心上，竟令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但片刻之后楚留香道：“林小姐休息了没有？我想见见她。”

花满楼道：“正是林小姐让我来请你的。”

◇　　◆　　◇

林还玉，闽南人氏，世居紫英山庄，有一弟名还恩。南京慕容世家，姑苏拥翠山庄，和闽南紫英山庄，并称武林三大世家，世代交好，互通婚姻。这一代的慕容家主、慕容青城，也正是林还玉林小姐的表兄。

楚留香匆匆来到大厅，便已看到厅上那个背向着灯火而坐的、窈窕的身影。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慕容世家见到林小姐的时候，她穿着一身宽大厚重的黑色长袍，连脸庞和指尖都被遮盖起来。但是现在，那个身影穿的是一件淡藕荷色的衣裳，洁白的长裙流水一般洒在地上。

她的体态像仙子般妖娆，又如花瓣般娇弱，仿佛一阵风吹来，她就会飘然而去。

楚留香不禁驻足在了门口。

他还没有看到林小姐的面容，却已经心旌摇曳，神魂倾倒。

他甚至没发现慕容青城正向他走过来。

慕容青城以一种老朋友的口气笑道：“楚兄，这就是我表妹林还玉。”

楚留香自然和林还玉互相见了礼，按照常理，还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客气话。但实际上这些他都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一看到那双纯黑色的、如万年潭水般幽深的眸子，连整个人都似乎被吸了进去。他几乎没有看清林小姐究竟长得什么样，是美是丑，是胖是瘦，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脑海里就只印着那一双眸子，像是盛满了千言万语、盛满了天地间最动人的情绪的眸子。

慕容青城倒像是为了弥补初见楚留香时的傲慢无礼，并没有追究他的失神，反而热情地将他让到座上，又去招呼花满楼。楚留香似刚刚明白过来，转目间见柳无眉和李玉函也在一旁笑吟吟地望着他，只得摸了摸鼻子。

林还玉好奇地看着楚留香的动作，竟也伸手摸了摸鼻子。她的动作和楚留香的简直一模一样。

然后她道：“我听说香帅在思考的时候就会摸鼻子，不知香帅现在想些什么？”

她的语气是那样天真无邪，像个不通世事的女孩子，但她的声音仍充满了磁性的魅惑。这样两种完全对立的特质，竟在她身上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吸引。

楚留香定了定神，终于笑道：“我在想，林小姐能够安然归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林还玉深深地凝视着他，那双纯黑色的眸子，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忧愁的薄雾，低声道：“我知道，是我没有保护好苏姑娘她们，我也觉得很惭愧。我、我这样一个人回来……”

楚留香摇头道：“这怎么能怪你？这些日子，都是你替我照顾蓉蓉她们，我已经很感激了。”

柳无眉也**嘴道：“楚香帅说的是。还玉，你不会武功，怎么还能顾得来别人？”

楚留香的目光闪了闪，道：“林小姐不会武功么？”

慕容青城道：“她自幼多病，身体不宜习武。”

柳无眉又接上来笑道：“不过她看过的武功，却比谁都多。天下的武学招式，只怕还没有她认不出的！”

楚留香立刻想到，当初在慕容世家，林还玉曾一眼看出花满楼的一招“流云飞袖”，便点了点头。忽然心中一动，问道：“那么劫持林小姐的人使用的功夫，小姐可看清了？”

林还玉道：“他……他没有用武功。”

楚留香奇道：“没用武功？”

苏蓉蓉她们三个，虽然功夫算不上一流高手，但皆各有所长，而同行的黑珍珠更是大漠之王札木合的传人，怎么会有人不用武功，就一举制服她们？

林还玉仰起脸来，像是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缓缓道：“我们坐的车子出了些毛病，便停在半路，然后……我嗅到了一种奇异的香气……”

楚留香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鼻子，道：“什么样的香气？花香？果香？”

林还玉道：“都不是，是一种我从未闻到过的、令人迷醉的香气……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正在一座破茅屋里面，眼前站着一个蒙面人，交给我一张字条，就把我赶了出来。我问他苏姑娘在哪里，他也不回答。我顺着能找到的路一直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想办法尽快赶了回来。可回来才知道，苏姑娘她们，都……”

说着她已垂下头去。楚留香望着她黯然的神色，几乎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头，来劝慰她，安抚她。

但有另一只手代替他这么做了。慕容青城揽过林还玉的肩膀，林还玉就靠在她表哥的身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楚留香猛然想起，林还玉曾经对他说过，她和慕容青城早有婚约，其实已是未婚的夫妇。

他一直在胸中乱跳的心就一下子沉落下去。

林还玉静了静，便递过那张叠得细长的纸条。楚留香有些僵硬地接了，但目光顿时被展开的字条所吸引。

十个娟秀的、黛绿色的小字，竟和射死南宫灵的那枝箭上绑着的留书一模一样。

石观音座下

画眉鸟敬上

又是画眉鸟！

楚留香突然转向花满楼，道：“你还记不记得，英老前辈说南宫灵是何时被杀的？”

花满楼慢慢掐着指头道：“他说是我们离开滁州后的第四天，也就是九月初四。”

楚留香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