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樱落。
樱花飘落的那个樱落。
她还说,我是她从山下的河流中捞上来的,见我受了伤只得带回来医治,这屋舍里只有她一人居住,若我记不起以前的事,留在这儿同她一起生活也未尝不可。
我虽略有些奇怪她怎的连问都不问就知道我记不起以前的事,可话还没有问出,她又对我一笑,我就什么也忘却了。
自此,我便在樱落的小木屋里住了下来。
因我实在想不起自己先前的名姓,为了称呼方便,她便给我取了一个名字。长流。
我对这个名字不大欢喜,总觉得长流这二字与我美丽的外表不搭调。
我提议她称呼我为美人。
或者是漂亮。
亦或是倾国也可。
她却抚着我的发,温柔的笑着,执着的唤我长流。
樱落待我是极好的,虽不许我独自溜到山下玩耍。可却总记得从县城里带回些好吃的小糕点和小玩意儿送给我。偶尔会夹起一片树叶吹个小曲儿给我听,小曲儿悠扬清脆,悦耳缠绵。
她更是每晚都会给我盛一碗莲子羹,我喝了后会沉沉的睡一宿好觉。但她从不喝,许是莲子羹来之不易,她家穷,只买得起一份。
于是,在跟她共同生活了约半年后的某一傍晚,我把莲子羹偷偷藏了起来,准备第二日给她一个惊喜。我从未骗过她,她自然没有怀疑,只当我喝了,待我吃饱喝足睡下后便收拾碗筷走了出去。
不知是睡前喝惯了莲子羹还是心中藏了事过于兴奋,我竟到了二更天也未曾睡着。樱落也怪,不过是收拾个碗筷,竟然这么久也没有回来。
我觉有些无趣,便想去院落中略坐一坐。轻声下床,方要推门,却听得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主子,公主没死的事情侯爷那边怕是瞒不住了。”
静默片刻。
是樱落好听的声音:“父亲那边,劳烦七叔再帮我想想法子遮掩一遮。”
“主子不忍杀公主属下理解,可京城的事却更为重要。请主子三思,还是以大局为重。”
“她亦是大局。”
“主子!莫怪属下多嘴。留着屋里那位,日后必成大患……”
“我自有分寸!”一向好脾气的樱落突然提高了音量,略有些恼怒的打断了那人的话。
我正欲凑近些听得更真切一点,却不料笨手笨脚的撞到了木凳。
外面一下子没了声响,屋门立刻被樱落推开。
当先看到的是她慌乱的神色:“公、长流……你、你听到了?”
我点了点头,面色微沉:“原来你是侯爷之女……”
樱落有些急了,忙上前拉住我的手,原本总也温热的手心中却徒升一层细汗:“你且听我解释……”
“既然你是侯爷之女,为何……”我委实有些气恼,“……为何日日给我吃青菜豆腐?没有鱼肉荤腥?”
我脸都吃绿了!!
樱落脚步一顿,无言的神情过后,望我的眼眸又恢复了如水的温柔。
“好。”她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知道了。”
她的确知道了。从那日起,除早饭外,饭桌上当真顿顿有肉有鱼,且色香味俱全。
我绝口不提那晚的事,也不问她明明身为侯门贵女却为何愿委身同我住在这穷乡僻壤中,衣食住行皆要劳累自己亲自动手。
我没有开口,她也不先言半句,只是偶尔会忧虑的望着我,仿佛怕我突然从她身边消失。
我没有消失,从有记忆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想待在她的身边,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我做到了。
她却没有。
一月之后。在我又喝完莲子羹昏睡了一夜后第二天,我便寻她不到了。
无论何处,都寻她不到。
我猜想,她被那晚出现的“七叔”强带回京城了,她那个听起来不很讲道理的父亲,大约要逼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我得去救她。
我从床铺底下摸出藏了半年多的碎银子,带了几个**馍馍踏上了寻樱落的道路。
我买不起马匹,只得走路,磨破了几双布鞋后总算到了距离京城最近的这座小县城。用身上最后的钱置办了一身新衣服,樱落到底是侯门小姐,我绝不能给她失了颜面。
就在我在客栈中死皮赖脸的强行歇脚时,县城巡捕突然拿着一沓红纸挨门挨户广而告之:大喜事!安定侯家的二小姐要嫁给左丞相家的三公子了!
那张红纸飘到我脸上。
我取下看了一眼。
红纸上画着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画师画功了得,将人物画的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人温柔无双的眼眸。
底下一行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