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被那小太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有些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问道:“这衣服……可是不好?”
“苏先生穿这件极是合适,想必陛下一定会喜欢。”小太监忙弯了腰回道。
梅长苏俊脸一红,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又披上了厚厚的大氅,踏着稳步走出了养居殿。
到螺市街的时候,那灯会已然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走来,又一圈一圈围在卖花灯的小摊贩旁边。梅长苏在人群里等了许久,才轮到他挑选花灯,细细查看了一番,才问摊主:“可有虞姬舞剑的图样?”
那摊主一愣,才摆手道:“从前是有的,但是卖不出去,大家都嫌那虞姬自刎不吉利,就没卖了。怎么客官喜欢那样的吗?不如看看我这里还有别的样式的,您看这有杜丽娘和柳梦梅,也有张生和崔莺莺,都是好寓意,送给您中意的姑娘啊,一定合适。”
梅长苏的眼底却闪过一丝遗憾,显然并不喜欢这些样式的,看了许久,才挑中了一盏昭君出塞的灯,款款走进了人海里。
梅长苏觉得,这一次他并不急着去找萧景琰。
他独自一人提着花灯在这一条被万千灯火映得璀璨的街上穿梭而过,看过无数人欣喜与期待的笑颜,时而驻足在街边的小摊前猜一两个灯谜,或是对上几个对子,倒也有趣。可不知怎么的,这一次的心境分明同十几年前他着急地在街上走要去找萧景琰时完全不同,却又似找回了些那时的感觉。
许是因为他今日穿得神采奕奕,脸颊又正正映在烛火里,显得特别俊朗,也吸引了许多年轻少女贪恋的目光——正如在十几年前,俊逸非凡的林家公子往这街上一走,总是引人注目的。
又或许是因为这街上的年轻男女对感情的憧憬和向往一如既往,他置身其中,仿佛都能感受到那些憧憬带来的甜蜜和欣喜,让他不自觉地就像十几年前一样,满心里都只有萧景琰一个人的模样。
十几年前他是烦恼甚少的林殊,身边有疼爱他的父母,有心意相通的萧景琰,真真是一个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故人都成了故人,只剩下脑海里头的浮光掠影和只字片语,唯独萧景琰还陪在他身边,一如往昔般牵着他的手走在这条路上。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和萧景琰一起重温过往的回忆。
那时候他们两个都是轻狂少年,相互之间的爱恋也是带着火一般,轰轰烈烈气势十足,做起事情来都是**脆爽快,很少会顾忌别的。只知道任何时候任何事情我的身旁都有你陪着,那便是浪漫这个词的全部定义了。如今年岁都是那时候的两倍,又经历了这许多苦楚煎熬,心里的情感早已不像当年一样如火如荼,燎原般热烈,倒变成了如水一般温和沉静,许多事情不必非要在一起,可心里总是装着对方的。
所以自从萧景琰再一次对他表明本心之后,他们虽也做过同以前一样的事情,可心境却是和从前大为不同。从前是一时兴起,做了也就做了;如今是重温旧事,重温过后呢?只觉得心里似是起了一团火,同如水的感情纠结在一起,但是那水却扑不灭那火,只能任那火将水煮得滚烫。
——简单来说,就是每回忆一次往事,就愈发觉得如今的感情来之不易,钟爱之人在心里就愈发的让人珍惜。
梅长苏的步子很慢,实际上他也不能走得很快。虽然这街上热闹,可天气却还是冷的,他一个身体不算太好的人,在这股冰冷的空气里走快了容易喘不过气,只能提着花灯慢慢走。可这样也好,他不用太快见到萧景琰,还能自己边走边回忆。
他知道萧景琰在哪,而且非常肯定。
南边街口的有一棵老树,顶过了上百年的风吹日晒,树枝上头总挂着许多丝丝缕缕的红色布条,大多是有人为了祈祷而栓上去的。十几年前的那些个上元灯会,萧景琰每一次都会站在那里等着他。
那老树后边儿有个小摊子,是一对老夫妇在旁边摆着摊子卖些酒糟鹅掌和鸭信,每一年的上元节他们都会出来摆摊,好让嘴馋的年轻人解解馋。萧景琰那时候见到他,顺手就在那摊子上给他买了几只糟鹅掌塞住他的嘴,确实是非常美味,也难怪那摊子生意好成那样。
梅长苏不知道那摊子还在不在,毕竟那个时候那对老夫妇就很年迈,可能已经抗不过年月,老到没有办法再出来摆摊。可他就是能确定萧景琰一定还站在那里,他只要一过去就能看到他长身玉立,满面和煦微笑看着他的样子。
梅长苏边走边左顾右盼,偶然间看到前头有个小摊,那小贩被冻得直哆嗦,并没有多少人去光顾他的摊,看上去是个卖些剑穗或是扇坠之类挂饰的摊子。梅长苏不由起了兴趣,脚步一转就往那个摊子去看了一眼。
萧景琰曾经送过林殊一个剑穗。嫣红色的线被细细编制,重重缠绕成扣,丝丝相交,缕缕相结,名为相思扣。
林殊一边笑嘻嘻地说这相思扣这样大红的颜色,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带上多不搭调,却还是一脸认真地细细系在自己随身佩戴的宝剑上,每次上战场都得带着。当然那个相思扣当时在梅岭早已同他的宝剑一起不知所踪,不知是被那场烈火焚烧殆尽,还是在忙乱之时落在了什么地方,再也找不回来了。
后来林殊也回过一个礼,是一个虎形的玉坠。萧景琰属虎,林殊得了一块好玉,特地找工匠雕的一只栩栩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