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自然是九山幽煞,也只有九山幽煞能叫他停下来。
但是九山幽煞身边仍旧提着一个人,这人呼吸急促,脚步略重,并不擅长掩饰气息。
加上他,加上这个不属于杀手一方的人,再加上陆羡之,现场一共有十一个人。
陆羡之皱了皱眉,九山幽煞却笑道:“我来得有些早,是不是?”
他说话的语气依旧那样平和自然,仿佛林中黑蝉的骨头不是他捏断的,仿佛那些地牢里的骨头也不是他的杰作。
也许这些杀杀人、吃吃肉、断断骨头的事儿,在他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芝麻小事儿了,连顺口提起的价值都没有。
陆羡之只冷笑道:“不早,正好。”
他手上还沾着林中黑蝉的血,那血的味道仍旧在他鼻腔里。
九山幽煞把身边的人一推,对着道:“你的新功夫练得不错。”
陆羡之心中一惊,定了定神道:“你一直都知道?”
九山幽煞道:“从你掉入地缝时我便一直在观察你,所以我很难不知道牢房里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早就知道陆羡之藏在里头,但却一直装作毫不知情!
陆羡之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似的,一颗心像快要跳出胸腔那样砰砰直跳。
“你是为了让他传功给我,让他说出邪功要诀,才一直默不作声?”
若是如此,那此人心机之深,手段之毒,竟要超出他想象百倍。
九山幽煞微微一笑道:“邪功要诀我早已知晓,可我还是想看看别人如何淌一淌这火海,然后才能去试一试。可惜我放进去的人统统叫他给吃了,只有一个和我没有瓜葛的外人掉进去,才能叫他消了疑心,把身上的功夫都尽数传给你。”
陆羡之冷声道:“你既已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便是想要我的命了?”
九山幽煞淡笑道:“山下又没人买你的命,我又何必做这亏本的买卖?”
他说起这话的时候,倒像极了一个十足十的奸商,不把利润提到最高便不肯出手。
陆羡之淡淡道:“你既不想要我的命,又用林中黑蝉引我前来,莫不是想威胁我?”
九山幽煞笑道:“不,我只想和你谈一谈条件。”
陆羡之道:“我不觉得有什么条件可谈。”
他板着脸的样子,看上去竟有些铁石心肠的味道。
九山幽煞道:“他的骨头虽被捏断,却没被捏碎,若在三个月内配以我门中特制的膏药,他也未必要成为一个废人。”
他顿了一顿,用一种极具说服力的语气说道:“你若肯为我做些事,这药膏也不难取得。”
话未说尽,但话里的意思却已昭然若揭,陆羡之若是连这意思都听不出来,那漂亮的脑袋也该摘下来送人去了。
然而陆羡之却冷冷道:“不必了。”
九山幽煞道:“不必?”
陆羡之道:“一个死人用不上这样名贵的药膏。”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冷硬如铁,眼睛也眨也不眨。
九山幽煞眯了眯眼道:“他死了?”
陆羡之冷冷道:“我杀了他。”
九山幽煞缪然一笑道:“你杀了他?”
陆羡之阴着脸道:“我不愿让他落在你手里,也不愿瞧他在这世上继续受苦,自然要让他早早地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是咬着银牙磨着铁齿,恨不能立即将眼前的九山幽煞劈个粉碎,摩成肉末子洒在林中黑蝉的身边。
九山幽煞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像是把陆羡之从头打量到了脚,但从他身上找不出一个可信的迹象。
“他为了你豁出了性命,你竟舍得下手?”
陆羡之淡淡道:“我的确下不去那手……但他死在我手里,总好过在你手中受尽折磨。”
他若相信九山幽煞的承诺,就等于相信沈元殊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九山幽煞道:“你若看过他受的伤,便该知道我并不喜欢折磨人。”
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只是在给林中黑蝉挠挠痒痒,和伤筋动骨根本沾不上边。
陆羡之不禁冷笑道:“你是一帮臭虫的头子,自然只喜欢放屁了。”
九山幽煞竟不闹不怒,像听了一句玩笑话似的笑了笑,然后把身边的人往前一推,他手中有股无形的气劲,一掌拍在那人背上,人去未被气劲所伤,只惊呼一声,直直飞到了陆羡之面前。
陆羡之听得他一声惊呼,方才醒悟过来这是何人。
这人竟是许连生,那个出卖了陆羡之的行踪,害死了林中黑蝉的许连生。
九山幽煞缓缓道:“我虽知你在地缝之中,却也不知你从何而来。若非这位小兄弟,我倒也查不到黑蝉头上。”
许连生一听九山幽煞有推他出局之意,立刻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道:“大侠,我绝不是有意出卖你的行踪……我,我是真以为你能逃得掉,以为没人会受牵连!而且,而且我若不说出实情,九山老爷便要将我煮了下锅……我,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
他求饶的语气,不知怎的竟叫陆羡之想到了那地牢里的沈元殊。
这两人给他的感觉,竟是一样的无可奈何,一样的万不得已,却也一样地叫人无法原谅。
九山幽煞淡淡道:“他虽是为了求生,但到底也是背信弃义,如今他对我已无价值……你想如何处置他都可以。”
陆羡之仿佛已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只低下身子,蹲在了跪倒在地的许连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