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他用单手接住那小童的时候,严星海忽然又一棒子打了过来。
沈挽真抱起小童便翻身躲过,可他躲过了这一棒,却没躲过背后来的一记冷枪。
关若海的一记冷枪。
这一记冷枪似暗夜里亮彻天地的一道炸雷,一下就从沈挽真的后背捣到了他的心窝。
关若海一枪抽出,他立时吐出一口鲜血。
这血溅在他怀中的小孩儿身上,吓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沈挽真只觉得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烧得连他拿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他竟还伸出手摸了那小孩两下,像是想安慰他一样。
可那小孩看见他手上的血,仿佛更加惊恐了,尖声嘶了一声就跑开了。
严星海冷笑道:“你莫要怪我卑鄙,要怪就怪你这人被猪油蒙了眼和心,非要刺杀咱们程大庄主。”
关若海又叹道:“你刺便刺了,偏还要心慈手软,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我若是你,便会看着这小孩儿摔成肉泥。”
沈挽真唇角一扬,带起一丝讥讽的冷笑,道:“小人便是小人……”
小人若是跪着,便会去骂一群站着的好汉,小人若是贪生怕死了,便会去讥讽一群舍生忘死的君子。
严星海大笑几声道:“我们虽是小人,那也是坦荡荡真性情的真小人,走在黑道上也是有人吹,万人捧的。”
关若海淡淡道:“你虽是个君子,却要不明不白地死在武功不如你的人手里,所以做君子有什么好?还是做小人容易多了。”
瞧这两人说话的样子,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似的。
这世间小人做起恶事来,总有一万个理由为自己辩解。
可世上还偏偏有一种人,不爱去刁难小人,偏爱去刁难君子。即便是恶贯满盈的小人,只要能找到一处优点,他们就会觉得这小人可爱至极,然后的名号。可君子们若是犯了一点错处,他们便和乌眼鸡似的揪着不放了。
沈挽真已说不出话来,只伏在地上叹息。
他叹息的时候,俊俏的面容上仿佛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哀婉和决绝。
他知道自己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所以与其去听这些恶人冷嘲热讽,还不如努力回想一些美好的事情。
一旁观战的甄幻海催促道:“与一个将死之人废什么话,还不快快让黄首阳结果了他!”
此刻曲瑶发和刘鹰顾仍与弓手们相搏,甄幻海和曾吟山在与那龙阅风相搏,而刘玉山与许忘山两人正死命缠着陆羡之和白少央,不让他们得空驰援沈挽真。若是再不速速下手,恐要生出许多变故来。
关若海似乎觉得这话说得不错,便看向一旁站着的黄首阳。
这人自与陆羡之一番对话之后,便似失了满腔战意,再无参战相搏之心。
关若海上前踢了沈挽真一脚,又踢得他吐出一口血来才冷笑道:“黄大侠,我刚刚那一枪伤了这厮心脉,他是决计活不成了的。你若一斧子砍下他的首级,让他少些痛苦上路,那也是一件功德啊。”
柏望峰的尸体仍躺在墙角,他的血仍抹在粉墙上,眼也仍旧睁得老大。
所以关若海这声“大侠”叫得实在讽刺,也实在诛心。
黄首阳仿佛听不到他说的话似的,只盯着地上躺着的沈挽真。
严星海笑道:“黄老既答应过要为庄主效力,这人便交给您了断了。您早些将这六个贼子的首级献予程庄主,也能早些见到您那孙女啊。”
这句话才仿佛戳中了黄首阳的脊背,逼得他脸颊搐了一搐,如一面山石崩落前的坡。
他不得不走到了沈挽真面前,如个操线木偶似的动作僵硬地提起了手里的斧子。
这是一把曾经为义气而沾血的斧子,也是一把令小人闻风丧胆的神器,如今它却成了杀害义士的一件凶器,成了小人都能随意操弄的玩具。
沈挽真原本紧闭着眼,如今却霍然睁眼,扬起头死死瞪着他,冷冷道:“你最好速速送我上路。我若不死在你手上,来日一定不会放过你。”
黄首阳面如乌云,神情痛苦难堪。
可他沉默了半天,终究是一句话都憋不出。
沈挽真冷笑道:“你在犹豫什么?柏望峰与你相交多年,你尚且能下得了黑手,我与你没有任何情谊可言,你如何下不了手?”
他说完这句话就干脆闭了眼,仿佛是等着黄首阳的斧头落下来。
而黄首阳发出了一声叹息之后,也总算提起了斧子。
他这么一提斧,众人反应却各不相同。
陆羡之在一旁大叫“留情”。
白少央则在暗中叹息。
曲瑶发横了横秀眉。
刘鹰顾气得青筋暴起。
龙阅风则根本无暇分心。
他提起斧子之后,便有剑光一闪。
这道剑光仿佛是从天边而来。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把寒剑掠过沾了义士血的墙,闪过曲瑶发的眉,避过刘鹰顾的拳,擦过陆羡之的胸,点过白少央的袖,最后停在沈挽真喉咙边上的一把斧子下。
随着剑尖轻轻一挑,这把重如泰山的斧子就被轻轻挑开。
而斧子被挑开之后,这把剑就对准了黄首阳的脖子刺去。
黄首阳抬眸一看,抬眼看见对方一双冷箭般可怕的眸子。
而这双眸子的主人竟是郭暖律!
第24章 剑光枪花
可就在这惊艳一剑要刺到黄首阳的喉咙时,他的斧子也随之而来了。
这把斧子动起来的时候,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