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初识的时候,心无芥蒂,坦诚相对,你对我无疑,我对你无忌。只是心里都清楚,如今同旧时
,早已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
既然是故地重游,那自然就要把所有去过的地方都去上一遍。
如同进行一场郑重其事的仪式一般,第一日去了山林,第二日去了酒楼,最后一天,两人在热闹的街市上各自兜着满怀的心事
“闲逛”。
何靖之看着走在前面,同他隔着两步远的张筱。
他面容变化再大也并未完全褪去少年时的轮廓,变化最大的是那周身的气度,他再不是那个一路叫嚷,馋着各色零嘴的小竹笋
,而是杀人如麻外表妖娆内里狠辣的魔主了。
这场用来道别的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一条不算长的街,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就是到了终点。
有小贩在街边售卖糖葫芦,目不斜视的张筱终于停了下来,他走过去,用两根手指捏住竹签,取下来了一串。红彤彤的果子被
金黄色的糖浆包裹,光是看着就能想到那酸甜的口感。
何靖之目光凝注在了张筱的脸上,看着他眸光微动,然后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来。
他在心底祈愿,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第15章 第十五章
张筱擎了那支糖葫芦过来,送到何靖之的嘴边:“大哥,你尝尝。”
何靖之却握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贴上他的侧脸,拇指抚过他的酒窝,也不介意旁人的目光注视,柔声说道:“你再信我一回,等我回去想办法带你离开万魔谷,可好?”
“离开万魔谷?”张筱笑了,“去哪?我又能去哪?”
“哪里也可,你若不想跟我回弯月谷,那我就带你去别的地方,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
张筱愣了一下,心里又酸又甜又痛,好像那几颗裹了糖浆的山楂果直接送进了心口去,他默了许久,才转身道:“我们回去吧。”
何靖之拉住他:“我是说真的!”
张筱嘴角轻轻弯起一抹讥诮的笑来:“你们这些正派人士不是向来视万魔谷如洪水猛兽,连断袖之情都唯恐避之不及吗?你只当我不知你此番的来意,还想花言巧语哄我?”
何靖之怔愣在原地,手指也不由得松开了。
天空中铺陈开来的厚重的云层里有闷雷滚过,雨点沙沙地落了下来,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避,拥挤的街道很快空荡下来,唯有他们两人面对面立着。
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很快浇湿了衣裳,张筱长长的眼睫上有水珠滚落,却不同那次是对着何靖之哭,而是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边笑边后退了两步。
“何靖之,”他头一回连名带姓的喊他,“我张筱从不后悔遇见你,即使在你心里我不如你的师门重要,不如你的师弟妹重要,不如你的道门大义重要,甚至你这回利用我对你的情意,宁可做那让你不齿的事也要害我,呵,我也不怪你。”
他隽秀的眉眼不再柔情蜜意,隐隐的带了点疲惫,“今日后,我同你恩断义绝。”
何靖之的脸被雨水冲得煞白,他抖着嘴唇想叫住他,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
回到客栈,张筱已经离去,江映秀并几个弯月谷被抓来当人质的长老都在,毫发无伤。
何靖之神情颓丧,兼子衣发俱湿,很是狼狈,便不想多说什么,正要吩咐人回谷,就见江映秀上来拉着他要往外走。
“何事?”何靖之被江映秀拉到了房里,还关上了门,不由得皱了眉。从两人婚事泡汤后他就刻意回避她,很少跟她单独相处。
江映秀关了门再回头,脸色却是格外的难看,一脑门的冷汗,头巾下的头发都被浸湿了。
何靖之大惊,正要去扶她一把,她已经先一步跌跪了下去。她方才怕被人看出来强做无事之状,在外面强忍着药性等何靖之回来,早已经是耗尽了气力,这时心神一松,更是压制不住体内的混乱,只颤抖着道:“师兄救我。”
何靖之已是瞧出她被人下了药,忙去身上取解毒的药出来,可尚未喂到口中,江映秀的药性就已发作了。
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却仍死死抓住了何靖之的袖子,指甲抠破了衣料掐到了他的手臂上,像是在强忍着却又扛不住药性,嘴唇已经被咬破,唇齿间断断续续的开始吐出些破碎的字音来。
何靖之自小在弯月谷长大,自然是见过这种药的,药性虽烈,却不致命,因为这是种用来迫人招供的药,服了这种药会把自己最不想说的事说出来,当年张筱在明玉派关押时也曾被灌过,否则方恒和高轩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这种药需要的几味药草都出自弯月谷,且各道工序都丝毫不能出错,只有弯月谷里经验丰富的药师才能做出来。
方恒当时并没带在身上,派人回去取来耽误的几天时间里,高轩就等不及对张筱用了刑。
何靖之从张筱说出那些话后就知道是弯月谷出了奸细,那江映秀会中这种毒,自然也是被那人算计的。他脑子里把所有的人都过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眼下自然不是去找那人出来的时候,他把江映秀从地上扶起来放到椅子上,因为他没想到会出这种情况,只好去包袱里翻找一些相近的解药先应付一下。刚取出药丸要用水化开时,忽然听见江映秀耐不住吐了一个人名出来